“啪!”
“啪啦——”
脚步声踏在楼道里,清晰到引得所有人转头去看,阮绵却半点顾不上,近乎小跑地跟在少年后面,背影像从火圈里刚钻出来,浑身冒火。
池晏面色很平静,步伐却很快,仗着身高腿长,一会儿就隔开了不近的一段距离。
眼见着那人快要走到马路对面,阮绵粗喘着刹住步伐,拳头紧了又紧,满头大汗地扬起脖子,“池晏!”
池晏没回头。
阮绵像只快要爆炸的小炮筒,一字一顿发狠。
“池晏!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我就……”
——此刻他忽然发觉,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池晏,威胁到这个随心所欲又坏透了的人。
阮绵顿了顿,憋恼得脸皮涨红,委屈至极地咆哮出声。
“……我就咬死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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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这样,气势比谁都凶,说出来的话却比谁都怂。
“……”阮绵梗着脖子,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副被逼到了极限口不择言的样子,小脸涨得红红的,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这句威胁其实毫无作用,等同“我杀我自己”,只想就着刚才的凶狠语气找台阶下罢了。毕竟发狠的前半句都抛了出去,下半句总得接点什么。
池晏倒是终于停下了步伐,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阮绵却从里看出了几丝凝视傻子的表情。
阮绵窘迫地磕巴道:“……我,我说错了!”
他顿了顿,嗫嚅着:“你别再往前走了。”
池晏:“为什么?”
“……”
这么多天过去了,此刻听到他的声音,阮绵瞬间便委屈得红了眼眶。他难堪地吸了吸鼻子,艰难地将快要漫上眼眶的泪意憋了回去,“……你这个人,怎么说不理人就不理人啊。”
池晏:“所以?”
阮绵:“……我等了五天的消息。”
所有的心平气和劝说自己都是假的,他一直在等着池晏的消息。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人,根本无法装作正常的样子。
他想念这个人想念得快要发疯,无数次想要给他主动打电话,但都因为怕被这个人丢狠话而伤心,所以想着这么拖下去也许是好事。
毕竟未得到肯定的回复,就不会彻底死心。
未得到确认的“不再喜欢”,就还残有余情。
“我都听她说了。”阮绵没说是谁,眼眶红红地死盯着他。
池晏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似乎像在看到他和蒋月柔待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些。
阮绵咬了咬牙,“你一直喜欢我?”
池晏:“嗯。”
阮绵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干脆,僵住了,“那……那……”
“现在不喜欢了。”池晏掀起眼,淡淡地道。
阮绵:“……”
少年的神色平静得像在说“我今天扔了一个旧手机,因为不需要了。”然而话到了阮绵的耳边,却激得心脏一麻,仿佛被人剥皮抽筋般刺起涨疼。
他心底的那一处肉长的地方,被人慢条斯理地剖开,然后当垃圾丢了个干净。
两个人对峙着,宽阔的马路敞开在身后,呼吸在夏夜微凉的风里吐出,不同于冬夜的浅浅白雾,好似一点痕迹都无。
池晏双手插在口袋里,平静地要转身离开,却听到阮绵在身后道:“我不信。”
池晏转回视线时,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憋红了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却始终被他倔强地忍住。
“你骗人。”阮绵咬着唇,气息曳长湿润,“……你骗人。”
池晏:“我骗你,没有好处。”
阮绵拳头捏得嘎吱作响,“王,八,蛋!”
池晏:“嗯。”
两个人似乎总是这样互相伤害,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上一次的心灰意冷是这样,上上一次的撕扯纠缠也是这样。所有的尖刺包裹着皮肤,只露出最尖锐的外侧面对着对方。
骨子里的傲慢与相遇时便种下的偏见,自尊与少年的傲性,不听话与不服输,斗到后来只是两败俱伤。
永无尽头。
然而此刻,阮绵却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总得有一只刺猬松开尖刺,露出柔软的肚皮来迎接对方,不论是疼痛还是抚摸,必须有人要踏前一步。
蒋月柔是这么告诉他的,不将喜欢说出口,就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或许因为这段时间的折磨,使得他面对池晏的每一分钟,都像是在当成最后一分钟来度过。阮绵比想象中要委屈太多,张嘴的时候,声音是哑的,“……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嘴巴总是很毒,背地却里做那么多事,一件都不告诉我。”
池晏:“没必要。”
阮绵气息一滞,怒道:“可是我想知道!——我很想知道啊!”
池晏眉头蹙起。
“凭什么……”阮绵激动得唇瓣都在抖,“凭什么其他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凭什么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每天因为你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纠结!”
包岳知道他关心自己,理实班的所有人都看出来池晏喜欢他,蒋月柔更是能从三言两语中感知到他的喜欢。
那么凭什么,只有他这个当事人一点都不能知道。
狗屁的“他不需要喜欢我”!他有什么权力决定自己要不要喜欢他!
池晏平静地道:“你现在不用纠结了。”
阮绵眼底漫上血丝。
“池晏!”
每一次愤怒至极之时,阮绵都只剩下喊他的名字的气力,仿佛面对着一堵看不出情绪的墙,始终无法撬开缝隙。
“——你以为我那天真的醉了吗?”阮绵脸颊烧得滚烫,“告诉你,我没醉!”
池晏指尖一顿,视线锁在他的脸上,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