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桂芳指指点点:“我还没说小的呢,小的不修边幅整天像个男孩儿一样,不男不女的,就知道打人。”
刑琅炸了。
“不修边幅吃您家大米了?不修边幅碍着您儿子考户城一中,还是碍着您儿子出门遛弯的八抬大轿了?退一万步,就算不修边幅,关您家什么事,谁规定女孩子就要修边幅!野性美,野性美不知道上网自己查去。我妹就算不修边幅,不男不女,那也是人权自由,您有种上法院告她去,告她一个“不修边幅侵害您儿子尊贵的眼睛罪”!”
他双手环臂,阴阳怪气:
“哟,瞧把您给惯的——下次可千万别去什么夜店,万一碍着您老人家的眼睛,还得报警喊人统统抓起来。”
莫名其妙被标上“野性美”的简燕:“……”
简峋眸光微动,没再拉他的手。
顾桂芳没想到一句话出去,换了一大通噼里啪啦,脸都气红了,“你——”
“我什么我,我好得很,不然能搁这儿跟您讲道理?”刑琅骂人身经百战,武力值不行,寻衅力与反击力一流,从以前到现在,嘴上都没落过下风,常年把狐朋狗友和刑鎏朝气死,慢条斯理的,“也是我脾气好,还有兴趣跟您讲道理,别人来了,一调监控,看看不把王成川抓少改所改造去。”
刑琅很少这么生气,损人的时候嘴皮子比谁都利落,国骂是口癖,也是第一层骂人的法子。
再往上升级,就是现在这种状态——骂人不吐脏,用词抑扬顿挫,精准打击,听起来好像挺尊敬的,其实心里轻蔑得屁都不是。
顾桂芳憋得火冒三丈,“……哪来的野小子,还合起伙来了,这么大嘴就不老实,以后保不准是什么社会毒瘤,流氓胚子!”
刑琅“噗”地笑了,“就算是社会毒瘤流氓痞子,赖着谁家了?您儿子年纪轻轻手就不行,我看这要命,别耽误国家医保了,自费去查查是不是遗传基因不行、手脚不协调乱打人,趁着年轻,我好心劝一句,快点治,别耽误了。”
王成川被说得脸蛋发青,顾桂芳尖叫道:“——谁打你妹了?打个篮球手滑不是很正常吗,砸到人也是她活该!之前还把小川伤成那样!”
刑琅:“我可没说他手滑,你自己承认了啊。”
顾桂芳:“……”
刑琅:“嚯,正常人都长着眼睛,您非要死乞白赖地不承认,这能怪谁。”
顾桂芳:“混小子——”
刑琅伸手摸了摸看傻了的简燕后脑,“看来是我妹这脑袋太亮堂了,没长眼,没往您儿子砸球的空隙躲,要么您再多砸两下,咱警局见?”
顾桂芳:“你你你你——”
简燕死死地瞪他,猛地别开脑袋。
刑琅也不恼,继续道:“别说您儿子受伤了,我妹这么明晃晃一个大活人受伤了看不见吗?都说男孩糙养女孩娇养,臭丫……燕燕也是我们老简家的心肝宝贝疙瘩肉,怎么落到您嘴里就是唯一害你家户口本那一页的毒瘤了?人家户口本都三四页,你家是就这一页还是怎么的。”
“燕燕”喊得亲昵无比,刑琅自然得就像经常喊。
简燕听得恶寒从心头起,抖了一下。
简峋微微偏开视线看窗外,神色淡淡的。
顾桂芳肺都要气炸了,掰过王成川的脸,“……你看他的脸!”
“看了,确实得快点看。”刑琅:“不然鼻腔粘膜都要自己愈合了。”
顾桂芳:“……”
刑琅挑起眉,掰过简燕的脸,义愤填膺地展示给顾桂芳看,“我们燕燕,三岁能识字,五岁能读书,七岁熟练abcd唐诗宋词,九岁熟练四位珠心算,要不是王成川三番五次的骚扰,能落到这种成绩吗?”
简燕:“……”
简峋:“……”
班主任:“?”
王成川:“……啊?”
刑琅叹了口气,“这丫头,在家里又乖又听话,唯独听到您儿子名字就发抖害怕,怎么到您嘴里就活该了呢?我今天倒是要理个明白。”
简燕怒了:“谁发抖——”
“234乘以136等于多少?”刑琅忽然问。
简燕:“……”
刑琅脸色瞬间大变,再次掰过简燕的脑袋,差点把她“咔擦”头扭了。
“——看看!这孩子连基本珠心算都算不出来了!脑袋都砸傻了,你拿什么赔?拿你家一页户口本吗?!”
刑琅啐了一口:“打他?打他是轻的!您要是生个女儿,被人拿球砸傻了脑袋,您会不会冲进学校把门板踹掉!”
但凡给刑琅一片海洋,他就能满场浪,顾桂芳被绵里藏针的骂法打得节节败退,偏偏刑琅一张嘴能把白得说成黑的,能把黑说成五彩斑斓的黑,阴阳怪气,听得人心头生火,却不知该怎么怼回来,反而暴露得彻彻底底。
一件男孩打架的事,被他说成:
柔弱无助的娇娇妹妹被铁锤砸了头,哥哥不忍妹妹受辱,正当防卫,轻轻地揍出了王成川的鼻血,甚至因此负伤。
问题性质严重到要去报案,侵犯了人权,属于校园暴力,还要去举报。
他义正言辞,敞着衣服上别人留下的血点子,毫无心理负担地“讲道理”。
刑琅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卷起袖子就要冲去“教育局”举报学校风气乱,还要去家长的公司举报纵容小孩校园霸凌、胡作非为、讹诈金钱。
班主任听了吓得连忙劝他,顾桂芳本身是在类似于机关单位工作的,要的就是名声,一张脸被这个小泼皮说得由青转灰,后来受惊地连连认错道歉,王成川被按着脑袋也道了个歉。
最后,刑琅佯作不甘愿地冷哼道:“私了?”
顾桂芳咬咬牙,“私了。”
刑琅“哦”了一声,“上次伤了您儿子,也怪您儿子倒霉,非要往我们燕燕的手里撞,就不跟您计较了。但这次伤了我们家燕燕,算我们家人好,退点上次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就行。”
顾桂芳:“……多少?”
刑琅想了想,比了个九。
顾桂芳脸色白了一下,“太多了吧!”
刑琅眯起眼,斩钉截铁,“你们当时拿了可有小两万,我就当行善积德给了您儿子医药费加疗养费。这个数,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恶人自有恶人磨,刑琅就是这个谁骂谁倒霉的大恶人。
对面大势已去。
半晌,顾桂芳艰难地道:“行吧,九千就九千。”
刑琅指尖一顿,瞬间将狂喜咽了下去,眼角的笑憋都憋不住。
“今天的事我都录音了,属于双方协商后合理退还金钱,别想抵赖啊。”刑琅勾过简峋和简燕的肩膀,转头道:“那我就把燕燕带去医院看看,到时候有别的营养费,记得一起补上啊!”
顾桂芳:“好……好。”
王成川恰好抬起脸,看到刑琅嘴角噙着坏笑,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接着,刑琅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虚虚地一划,做了个残忍杀头的动作。
“……”王成川拳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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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这么快就转来了。”刑琅错愕地看简峋手机里的转账,“我还以为他们要磨一会儿……”
三人坐在回程的地铁上,临近下班高峰期,人渐渐多了起来。刑琅脑袋一个劲往简峋怀里拱,非要将那三个零数好几遍。简燕被晃得不耐烦了,轻踹了下他的脚,“坐没坐相,滚回来。”
刑琅挪了回来,摸着脑袋,火来了,“我帮了你,你怎么还这么凶!”
简燕瞪他:“我又没要你帮我。”
刑琅:“好心当成驴肝肺,下次再帮你,我就是猪头!”
简燕撇撇嘴:“你本来就是猪头。”
毕竟一千到七千都是红猪。
刑琅:“……好,好,你狠。”
简峋垂眸注视着手机上的收款数字,安静地摩挲着屏幕,不知在想什么。
毕竟刑琅骂人的时候,他一直处于节电模式,没说话也没拉人。刑琅这人就欠管,不管他能满嘴跑火车到猴年马月,舌战群儒,骂得对面片甲不留。
简燕冷不丁道:“燕燕是什么鬼,太恶心了。”
刑琅“嘁”道:“——你以为我想叫啊,事情能解决不就行了,以恶心攻恶心不知道吗?”
简燕:“是挺恶心,下次不准再叫。”
“那是策略,含糊我们的关系……你们家就是太老实了,如果不是我,又要被就地起价。”刑琅懒懒地道。
他顿了顿,是忽然想起什么事,微妙地道:“其实,我一开始没准备要九千。”
简燕偏头看他。
刑琅在腿上比了个九,慢慢地回忆:“……我要的是九百,然后她自己说九千。”
简燕:“……”
简峋:“……”
刑琅揉了把脸,“……突然暴富,有点难以置信,难道我最适合的职业是躺街上碰瓷?”
地铁恰好穿上地面隧道,声音嗡嗡的,听得刑琅耳朵震鸣。
车内的人形形色色的,大部分插着耳机或者做自己的事情,没什么人注意这个角落三人的小秘密。
地铁刚出隧道。
“……扑哧。”
刑琅:“……”
刑琅转过脑袋,被简峋唇角漾开的浅笑晃了神,双眼微微睁大。
这是刑琅第一次看到他笑,男人唇线漫起涟漪轻动的弧度,额心舒展放松。他英俊的眉眼里藏着星子,眸光明亮而含蓄,被垂下的眼睫遮掩着。
看得人好似沾了一身蓬松的蒲公英,由内而外,轻飘飘的。刑琅口干舌燥,张了张唇,“你……”
“——噗!”简燕似乎也憋得受不住了,埋着脸狂笑,肩膀一个劲地抖,“还……野性美,还心肝宝贝疙瘩肉,真恶心……”
刑琅:“……”
简峋抿了抿唇,偏偏唇角不受控地上扬。
刑琅:“……”
简燕:“你看他那怂样噗……手脚不协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刑琅左看看右看看,被夹在简家两兄妹间,似乎被气氛感染,自己嘴角莫名其妙地上扬,“喂,有没有良心啊,我这次可是……”
刑琅喉结滚了滚,也憋不住地扑哧笑出来,“……有那么好笑吗哈哈哈哈!”
他一笑,简燕笑得更厉害,肩膀抖抖的,一个劲推他,“傻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挨着我!”
“你笑个屁哈哈哈哈哈!”
“——你才笑个屁!”
“扑哧。”
“……简哥,你笑了!你笑了是不是!”
“怎么不说话?”
“你就是笑了,再笑一个!”
“干嘛呢!拱来拱去的!”
……
在这地铁的小角落里,身侧的人吵吵闹闹,简峋弯起的唇角缓慢放松,疲惫地靠在地铁椅背上,莫名地就这样睡下去了。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所以很想再多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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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刑琅骂得舒心,骂得尽兴(。
简家没一个会骂人的,坚强刑琅撑起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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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刑从简哥身上获取安全感,其实简哥也在从小刑身上获取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