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峋原是想将钱给他，谁知刑琅这次一刻都不敢多待，拍拍屁股去排最长的队。
简燕拎着马蹄糕，盯地上的砖缝，一头乱蓬蓬的男生头几乎让人看不出她的性别。简峋盯着从她小婴儿时期就长那儿的发旋，拖开门外等台的板凳，：“先坐吧。”
简燕沉默了两秒，不自在地坐下来。简峋坐在她旁边，双手搭在膝上，拇指摩挲着指节的茧，沉默得过分。
背后的玻璃对着商城外的大马路，屋内已经长成成年男人的肩膀宽阔结实，身侧坐着行事嚣张但实质只有瘦瘦小小一只的妹妹。
不知是不是因为成长期营养跟不上，简燕长得不高，费了半天劲才冲过一米六的线，和刑琅吵架的时候全靠气势杀人。
“什么时候知道的？”简峋道。
简燕将马蹄糕放腿上，含含糊糊地道：“……很久了吧，偶然翻到的。”
——翻到了简书杉收在箱子底下的领养证。
简峋：“嗯。”
简燕挠了挠头，半天没说话的声音有点涩，“刚知道的时候，心情确实不好。”
简峋：“所以离家出走了？”
简燕：“……”
她这个“哥哥”平时不爱说话，每次都是静静地听着，然后前因后果一串，一针见血。
简燕：“……嗯。”
简燕：“本来没想告诉你们的，这次是特殊情况。”
简峋：“说出来也没事。”
简燕：“可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样子。”
简峋：“有点。”
“而且，我怕说出来会……”她似乎在脑子里费劲地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半天只能想出来“……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就像他们现在的状态。“哥哥”不是哥哥，回家以后的“妈妈”也不是妈妈，毫无血缘的连接，全凭过往的情分连接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个家里变得没有了意义。
简燕咕咕哝哝地小声说话，将之前憋闷的情绪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同时不着痕迹地试探着简峋他现在的想法。然而简峋没说话，静静地听她说着，就像一个完美而沉默的倾听者。
从小到大，相差三岁的他，在简燕面前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许久，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茧，那里凸起来硬硬的，“其实，我很羡慕。”
简燕破天荒地被他打断，停住后错愕地看着他。
“羡慕”这两个字从简峋的嘴里说出来，实在太……神奇了。
“他来了以后。”简峋面色淡淡的，继续道：“你和他，或许更像兄妹。”
不用说，这个“他”只能是刑琅，跑去买奶茶没了影的人。
简燕：“……”
简峋：“你会跟他生气，会跟他抢菜。”
简燕：“……”
简峋：“你在他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会暴露最真实的情绪。”
简燕诧异道：“那是因为他欠揍！我嫌他烦！”
简峋：“你挺喜欢他的，不是吗？”
简燕一滞。
简峋低低地道：“因为像年纪相仿的哥哥，可以任意打闹。”
简燕原是想反驳些什么，但莫名说不出任何话，憋气地抿了抿唇，“……因为他烦人。”
简峋眼睫垂下，搓揉掌心的指节暴露了心里的局促不安，“你对我……总是很有礼貌。”
虽然从没当面喊过“哥”，但简燕从小到最听他的话，从来不敢顶嘴，因此吉民新村的人都说“这个小女魔头没人能管得住，只听她哥的话”。
然而简峋清晰地想起，应该是那一天开始，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思维逻辑的简燕，没有再喊过他一声“哥哥”。
简峋之前只当她是长大了有了脾气，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突然一声不吭地丢下纸条“我走了”，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吉民新村的人整夜未睡，帮着他和简书杉到处找。
就在着急到快报警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巷子口，司机师傅探出脑袋：“你们家姑娘是不是走丢了？害得我废了老鼻子劲才问人问出来，在我车上呢。”
然后他们打开门，看到了在后座睡成一团的简燕——像极了她当时刚被抱回来时的模样，瘦瘦小小的一团，简书杉瞬间地哭了出来，扑上去将昏昏欲睡的小丫头抱住。
简燕刚醒的神情有点迷茫，下意识地看向抱住自己的简书杉，神情呆呆的。
接着，她咬紧了唇，脑袋埋得低低的，不论被怎么问都没再说那晚离家出走的原因。在其他人视角，就像青春期一场叛逆的梦。
她从不对简峋生气，好像一夜间生疏了起来，偶尔会盯着他的背影发呆，盯着简书杉的侧脸欲言又止。
简峋在生活的打磨中学会了很多技能，唯独学不会跟他这个妹妹交流，直到此刻才笨拙地说出这些话，甚至太晚了。
“……”简燕从未想过他的视角会是这样，抱紧了怀里的马蹄糕，脊背绷紧僵硬。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似乎谁都不好先开口。
穿行的人潮来来往往，似乎也有好几对兄妹或兄弟，简峋看着他们跟妹妹、弟弟打闹的模样，视线胶着地难以抽回。
简峋胸口起伏了一瞬，气息很慢。
“我不喜欢肉末茄子。”简燕冷不丁道。
简燕皱了皱眉，“下次不要烧了，行不行？软兮兮的，还不入味，我好几次都要生气了！”
简峋转头看她，眸光微怔。
简燕生硬地道：“我就说一遍。”
简峋看懂了她眼里的话，唇瓣动了动，没说出半个字。
简燕和他对视着，尴尬得快要撇开视线，总觉得自己刚才说了蠢话。
谁知下一秒，一只手曲起骨节，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甚至敲得她有点痛。
“好。”简峋眸中滑过一丝笑。
简燕：“……”
“什么茄子？”刑琅抱着奶茶跑回来，风风火火的。
他在那边杵了好久，探头探脑的，确定这边不再说话了才回来，谁想一回来，撞上“茄子”的话题。
简峋起身，“走吧。”
简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唇角不受控地上扬。
刑琅：“……？”
刚才简峋敲人脑袋他可是看到了，所以……这到底是吵架还是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