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机构员工休息室内有轻微的走动声,窸窸窣窣的,简峋靠在柜子边,沉默地看着被挂断的微信电话。
男人的思路远没有刑琅这么胡作非为,自然猜不到他在做这档子事,只当他在刻意地撩拨。可就算是那一声撩拨,都听得人心头发麻,仿佛在隔着电话和他做些私密的事情。
【“……简哥。”】
简峋慢慢地闭了闭眼,摩挲了一会儿口袋里的戒指,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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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怎么办!”刑琅背着手原地打转,背景的床单、被套、裤子洗干净后晾了一排,像只无头苍蝇乱转,几乎快把地碾出痕迹来。
正值七月,这些东西晒一天就干了,肯定会在简峋回来前恢复原样,但刑琅一想到简峋最后在电话里的异常就胆寒。
简峋是不是发现不对了?简峋是不是觉得他那声叫得太恶心了?简峋是不是尴尬到不知道怎么挂电话了?!
刑琅脑子里神思飞转,崩溃地揉乱了头发,没形象地坐在门槛上,袖子卷卷巴巴的。
“喂,没事干就过来帮忙。”简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刑琅转头看,小丫头片子哼哧哼哧地拎着一包东西,随手丢给他。
刑琅接个正着,扒拉了两下,“你装小毯子干什么?”
“输液要用。”简燕:“输液时候会发冷。”
刑琅愣道:“输液?谁输液?”
简书杉难得换了外出的衣服,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几张单子和病历。简燕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脸皱巴巴的,“当然是我妈啊。”
——简书杉每个月一次的化疗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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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太稳定。”医生推了推眼镜,“化疗的输液是用来杀死癌细胞的,但药物不长眼睛,同时也会杀死你正常的细胞,这个时候就需要加强血液再造能力和免疫力。”
他顿了顿,叹气道:“可你自身体质不太好,免疫能力不足,又是贫血体质……虽然每次化疗后癌细胞被杀死一部分,短暂地抑制住了,但后面可能会有癌细胞再生的情况,通俗点来说,也就是所谓的生长比消灭迅速。”
简燕紧张地道:“那……还需要化疗几次?”
“还不确定,目前先按剩余十五次来。”医生:“后面如果有变化再排,先去住院部安排住院两天,把这次化疗完。”
……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刑琅和简燕扶着简书杉坐在椅子上休息,两个人一左一右像门神,却都是一副塞满了心事的模样,相比之下,简书杉好像还平静些。
“我去跑下手续,你陪我妈。”简燕捏着单子“噌”地起身,闷闷地道。
刑琅:“哦,好。”
每次化疗对身体的损伤太大,细胞被杀死,身体的组织再生能力也会变差,如果说别人的脚底有好几层皮的厚度,简书杉的脚底就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挨着地就难受,需要将鞋底垫得厚厚的。所以她很少出门走动,一是难受,二是怕遇上暴晒或天然贫血眩晕。
刑琅在简家待了一段时间了,在家时每天能看到简书杉定时吃药,简峋经常给她单独炖一小碗猪肝汤补血,试图使那张气色不好的脸添上几分血色。
简书杉平均一个月肠癌化疗一次,一次输液2-3天,输液完回去以后就是刑琅刚来时见到的疲惫虚脱模样,至少要恢复几天才能缓过元气。
癌症是最可怕的病症之一,很多人熬不过漫长的化疗,等不到遥遥无期的未来,在中段就被磨灭了意志,选择给家里省一点开支,放弃治疗——因为维持身体的西药是无法走医保的,一个疗程下来几万块,十个疗程下来就是几十万,贫穷人家根本撑不起。
简峋那么辛苦地工作,一部分用于还早期简书杉治病借的钱,随着经年累月的金额叠加,似乎离还完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刑琅担忧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简书杉,心里梗塞得像被石块堵住了发泄口,怎么都排不出去越发堆积的水量,隐约产生窒息感。
“怎么样?”后面从门诊出来的人被等待区的人问道。
“挺好的!”五十多岁的人笑道:“医生说状态很好,还有四次化疗就结束了!”
“恭喜恭喜!”
“……羡慕,我老婆还有八次,医生说要再等再看看。”
医院里,每天都发生着人间事,有人欢喜有人忧。
简书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摩挲着掌心的茧。刑琅欲言又止,最后也默默地揉了揉手,想不到该说什么。
从进门到出门,简书杉始终没说一句话,全是简燕在那里叽里呱啦地操心询问,她在旁边坐着,仿佛生病的不是自己,无悲无喜。
刑琅跟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外面风和日丽,光线甚是明朗,落在裤子边像洒了一层朦朦的光。
许久,简书杉微笑着伸了个懒腰,“里面好闷,我们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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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姐真的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跟燕子这种有一点点活泼但是温柔的感觉不一样,杉姐是那种岁月静好的温柔,杉姐和简哥这对母子,母亲外柔内刚,儿子外刚内柔,形成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