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给人感觉真挚又热烈,甚至会少见地显得不精明,像刚陷入热烈爱情的傻小子。
“可惜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不然我把月亮都摘给你。”阮绵:“简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简峋:“没有。”
现在是十二月,很快就要到简峋的生日了。刑琅很早前偷偷问简燕才知道的日期,准备到他生日那天才给他惊喜,便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往“西服”上引,揣摩他的心思,“总有点想要的吧!”
简峋垂眸看他,“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的东西多了。”刑琅:“但我最想要钱,最好马上就有一笔巨款砸我头上,让我变成全世界最有钱的人。”
简峋:“嗯。”
刑琅:“钱谁不喜欢,难道你不喜欢?”
简峋:“还好。”
刑琅本身是开个玩笑,此刻见他反应淡淡的,笑一滞,嘀咕道:“怪了……以前最爱钱的人说还好。”
简峋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紧紧地抱着他。
刑琅从他怀里拱出脑袋,“哎,那个,说起来,我上次和燕子、亚男去吉民新村的山头转了一圈,后面还挺好玩的。”
简峋:“嗯?”
刑琅:“山上有个陡坡,大草地,燕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块光滑的硬皮料子,带我和亚男滑草。”只是现在冬天不长草了,若是换做春夏季节,滑得更畅快些。
简峋:“嗯。”
刑琅:“山里回声还大,燕子鬼叫吵得我头昏。”
简峋眸中滑过笑意,摸了摸他的脑袋,“昏吗?”
刑琅一看到他笑,骨头都酥了。
他抱着简峋的脖子,“以后不能把你放出去。祸国殃民,天天勾引我,把我骗得根本离不开你,只会绕着你团团转。”
简峋眉毛微微挑起,一时竟不知刑琅说的是自己还是他。
一说到骗,刑琅忽然来了火,愤怒地一拍床板:“妈的,郑浩真不是个东西!”
“——以前他天天跟我待一起,我就那一个掏心掏肺的位子,全给了他,还被他用那种龌龊的心思看!”刑琅骂道:“他家靠我家做生意,成天为我马首是瞻,现在简直虎落平阳被犬欺!人落魄了谁都能踩一脚!”
简峋双臂猝然环紧,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刑琅的脑袋,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通过这个动作缓解情绪。刑琅被他紧拥着,恨不得钻进他骨头缝里,然后死死地把自己嵌进去,钉牢了,让两人一刻都不分开。
简峋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哪怕事后出了一身汗,在刑琅眼里都是最干净的存在,也是能给予他全部安全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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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琅出去的是傍晚,两个人尽情地发泄了一通,回去时已经快十点。东平区老年人多,路灯也一截坏一截好的,刑琅最享受这个时候,因为可以跟他手拉着手散步。
他俩谈个恋爱东躲西藏的,总怕被人撞见,在简燕面前或许自由点,在外面就像捆上了枷锁。
刑琅视线扫了眼前方无“敌人”,手掌已经偷摸进了简峋的掌心。简峋配合地握住了他的手,却在下一秒被汗津津的爪子调皮地撬开指缝,顺着双指缝隙钻了进去,交握成了十指相扣的动作。
“爽了。”刑琅长呼一口气。
简峋:“?”
刑琅:“还是你的手好摸,摸了以后都不想摸女孩子的手了。”
简峋:“……”
刑琅刮搔着他手指上的茧,心想真是怪了,明明比女孩的手掌粗糙那么多,肤色也深些,但自己怎么就喜欢得不行呢。但换一个念头想,简峋的手是最可靠、最辛苦的手,应该被人好好地握着,所以手里的力道也放轻了些。
然而他一放轻,简峋手掌却骤然收紧,把他的爪子握牢在手心,生怕他跑了一样。刑琅破天荒纯情得脸热,肩膀往他那边贴,“简哥,我又不乱跑,你这捏得……”
他余光瞄到路边的灯牌,忽然来了兴致,“——我们晚点回去吧!再去个地方。”
简峋:“嗯?”
不等他多说,刑琅就把人往入口带。门口灯牌只亮了一半,剩下一半的灯线都冒了出来,一看就是年久失修——这是一个入口在地面上,实则内藏乾坤的地方。
老板为了省电没修走廊的灯,两人几乎是摸着黑下去的,但刑琅似乎很兴奋,像绳子拴不住的宠物狐狸,一个劲儿往前溜。走了几步,简峋终于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小时候路过这里很多次,但没有一次真的走进来过。因为这里全是大人,外面也贴着十五岁免入的牌子,对他来说就像另一个不可进入的、奇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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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刑琅终于踩到了底,探脑袋进去看。
里面果然开着灯,灯不算亮,只有天花板顶端的投射灯打下来一大片幽幽蓝光,几乎很难看清四周人的脸。角落放着一架老式音响,几对男女在里面依偎着跳舞,基本都是中年、老年人,随着轻歌慢动,微微摇摆。看门的保安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被情歌唱得昏昏然,没发现两人没付钱就溜了进来。
保安失去了警惕也很正常,因为这家地下舞厅在20世纪末生意火热,现在已经凋零得差不多。那时年轻人交往受限,连对视一眼、拉个小手都羞涩,家里管的也严,一般谈场恋爱就是一辈子的事,不好随便换对象,也不好随便越过父母去和自己看上的人谈——地下舞厅便成了可供交际的场所,昏暗模糊的灯光阻隔开了四周的目光,只有眼前的人,唯有抓住了手,才能一同分享到甜蜜的快乐。
后来恋爱观越来越自由,地下舞厅的生意被放到了地上,演变成了ktv、酒吧、夜店,这种古旧的“舞厅”便成了很多人的记忆,渐渐被淡忘。尤其是这家舞厅,唯一的用处便是被社区退休中老年人租用,练习交际舞。
简峋犹豫是否要把保安喊醒,刑琅却笑着拉住他,把他拽进了舞刑。
——音响在放《月亮代表我的心》,甜歌皇后的声音悠悠地回荡在大厅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四周的人专心沉浸在交际舞中,可能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加入,或者注意到了,在朦胧的光线下只当两人是路过的小情侣。
他俩就像误闯入了一场刚展开的故事里,随着情歌支起四肢,好半天才跟上故事的节拍。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之前没跳过?”刑琅实在憋不住,“扑哧”笑出来。
简峋垂眸看着他的脚步,难得有些生涩:“……嗯。”
“肩膀放松,不要绷着劲。”刑琅捏了捏简峋的肩膀,技巧性地撑着男人的胳膊,教他慢慢来,“我吃点亏跳女步好了,你跟着我的节拍走。”
“一哒哒,慢三步节拍是强、弱、弱,快三步节拍则是反着的。”刑琅脚尖点了点他撞上来的脚,“不然会踩到舞伴的脚。”
简峋僵了一下,默默地缩回脚。
“没事,你把我鞋子踩烂了我就踩你脚上,跟着你的步子跳。”刑琅嬉笑道:“要不要试试?”
简峋:“……”
简峋更为专注地观察着他的脚步,学习能力强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刑琅还没来得及多调戏他几下,就被人带着转了个圈。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咦,竟然学得比我当时还快。”刑琅忙攀住他的胳膊,跟上他不再笨拙的节拍,“了不起,不愧是舞蹈天才的男朋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低了几分。这里放着音乐,只有相贴得极近的人才能听清对方的话,简峋神色微动,刑琅嘴角的笑容更嚣张了,就差贴着他的耳朵啃。
他慢慢上前,刑琅就会后退,他若后退,刑琅就会慢慢上前。交际舞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互相契合,直到在相贴的身体温度中融化到一起。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蓝盈盈的光悄然变换,添上了几丝白调,衬得对面容透亮,像散发着暖融融光的小瓷碗。简峋逐渐摸透了调子,跟着刑琅在舞刑里轻轻移动,手臂紧托着他的后腰。
刑琅和他对上了视线,眼底都隐隐透着笑意。因为在看着喜欢的人,所以神情专注而热烈。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刑琅扶着他的肩膀,配合地跳着与男步反向的女步,脚尖与他似要擦过又无声错开,简峋收紧了揽住后腰的手,刑琅往前贴,就如同往日里的拥抱那般。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此刻仿佛只剩下了彼此,刑琅感知着他的体温,脑袋随着歌声慢慢地倚在了他的肩头,灯光落在发丝上,好似染白了几绺漆黑的头发。
简峋抚摸着他的脊背手指往上,触碰到他的发尾,然后抬起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发。男人高挺的鼻梁侧过去,挨蹭着他的发丝,好似要亲吻一般温柔。
音响的音乐轻声细语地诉说着两人间的情事,心跳声却在此刻紧贴蔓延了起来。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