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回去的,司机送自己到刑家后就离开了。一进门,刑恒应该没下班,刑宗源可能又入住护理院的vip房调养,所有的房间门都是紧闭的。
偌大个刑家忽然看起来空荡荡的,一共二层楼的别墅摆设、家具高档至极,却冷得让人心悸。
刑宗源最在意的是vyach,昨晚两人大吵了一架,就算他还在家里,刑琅也不知道该怎么再次和他面对面说话。刑鎏朝最近出国办事不在家,也省得见面和他找茬。刑恒或许会考虑他的感受,但比起他的感受,刑家的生死存亡更重要。
他现在就像个砝码,被人推着压上了天平,在所有人注目的视线里,费尽全力地压下这边的重量,换得对面等价的筹码。
像刑宗源这种生意人,做多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卖,刑琅早就心灰意冷也习以为常,心脏麻木异常。然而这些的前提都是他没再碰到那个人,一旦碰到了,心脏就像被瞬间激活,开始有了痛觉。
刑琅慢吞吞地换上鞋,头发和衣服领口都沾着水,湿漉漉的,发丝更是显得格外凌乱,两只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在外面受挫的丧家犬。
一双拖鞋猝然停在他面前,中老年妇人恰好抱着一大团被褥从他屋里出来,双眼微睁。
“……小琅?”
刑琅愣了愣,抬起脸看过去。
张华红以前在他出去旅游回来前,习惯性给他晒被子、换新被子。在阳光下晒了很久的被子仿佛包裹住日光温度,在他钻进去睡觉时,便像在阳光堆里打了个盹,舒服得骨头都化开来。
那个时候,他意识中才能接收到一点……回家的感觉。
张华红已经五年没见他,最多在视频里看看他,一时间红了眼,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摞到沙发上,“小,小琅啊……”
话音刚落,刑琅已经抱住她。
已经长成年轻男人的刑琅深深地埋进了老妇人的怀抱里,鼻息急促地喘着,仿佛有无尽的情绪翻涌上来,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彻底闸口崩断,随时可能汹涌地发泄出来。
“你这孩子,真是——”张华红欣喜异常,却又一秒反应到他的不对劲,眉毛耷拉下来,焦急地问:“怎么了?”
刑琅浑身湿湿的,呼吸艰难地忍了忍,紧咬的牙根间漏出一丝急促的痛声,“红姐……”
张华红慌张地拍了拍他的背,“怎么啦?”
“红姐……”刑琅的声音越来越轻,喉口颤动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华红:“啊?”
她没办法问出多余的话,因为刑琅埋在她的环抱里,崩溃地痛哭出声。
“红姐,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张华红万万没想到一回来就撞上自己的小心肝孩子哭出来,手忙脚乱地连拍带哄。
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泪水失了控地往外流,弄得张华红肩膀布料湿透。明明已经是身高腿长,挂在她身上却像个小孩子,呜呜咽咽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翻来覆去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难受”,他心里仿佛堵塞着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又咽回去,成了更汹涌的眼泪。
他是张华红看着长大的,一点点变化张华红都能发觉。
在所有人都为刑琅成绩变好、变得更沉稳听话叫好时,只有张华红知道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五年前没救到人就像一场梦魇困在他的心里,把他困成了一个无期徒刑的囚徒,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张华红想问更多,刑琅却闭口不言,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蜷缩得像只湿漉漉的狐狸,最后累极地闭上眼。
——她昨天没来及得赶回来,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刑琅在公司里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一时也手足无措。
人在信任的人身边才能睡着,张华红看着他沉沉地睡去,用湿毛巾擦了擦他的脸,看他这副失去所有安全感的样子格外心疼,皱眉不已。
张华红怕他睡得不舒服,把他的外套脱下来。外套口袋倾斜,里面“啪嗒”掉下一个东西,砸得地毯发出闷响。
刑琅的手机。
张华红刚翻过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恰好是一个电话进来。
这个电话没有备注,张华红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数字也不像异地骚扰电话。她看了眼床上的刑琅,犹豫了片刻发现电话还没挂,只能轻轻地拍了拍刑琅露在被子外的肩膀,“小琅……电话。”
刑琅心情极差又累极,不知道是否有听进去,只微微动了下。
电话断了,过了两秒,又打了一遍,张华红怕他耽误事,再次拍了拍他,“小琅,要不接一下吧,万一是急事呢?”
说着,她按下通话键放到昏昏欲睡的刑琅耳边。
“上药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刑琅一时脑子没转过来,听这声音特耳熟还以为在做梦,憋了一路的委屈蓦地爆发出来,骂道:“简峋,草你大爷的……王八蛋!”
那头气息一滞。
刑琅哑声哭骂:“——你他妈还知道问上药?老子还以为你压根不关心我呢!”
.
———————————————————————————————————————
对面的简总被老婆骂得一愣,但是老婆的话和语气又让人莫名心里痒酥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