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刑琅想起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简峋会锁上其他两间屋子,但又把屋里的摆设放的好好的。
为什么简峋最开始永远都是说“我房子”而不是“我家”,为什么把密码设置为他也知道的数字,以及……为什么看到他在家时,表情会那么愣怔。
或许在那五年间,他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等自己的电话,如果有陌生的电话打进来,他也许会紧张地飞速接起。又或者,他每天晚上回家时,会期待着有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他,告诉他自己只不过是有事出去,现在已经回来了。
那么的或许拼成了简峋的五年,存在了无数的不确定性和失望。
可他从未忘记任何承诺,哪怕只是刑琅随口许下的愿望,他都在认真地一点点实现。
“简峋——我喜欢你!”
喜欢,太喜欢了,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刑琅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冰冷的江风吹过面庞,衬得泪水更为温热。他的身体很烫,耳朵很烫,脑袋烫得像装满了岩浆,只恨不得抓住五年间的每一个自己,逼着他打出那通电话,给面对着无尽等待的人一个答案。
不管说什么,哪怕一个字也好,叫那个人一声“简哥”,也许都会让他的等待有意义。
刑琅眼泪越流越凶,重复着五年前一样的嘶吼,却更为炙热,“我喜欢……我喜欢你,简峋,我喜欢你!!!!!!!”
抓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反过来捏住了他的手,力道越收越紧,箍得发疼。
刑琅甘之若饴,只想把更多的真心奉给他,让他知道那五年的等待不是没有终点。尤其是透过这猎猎的江风,把话传给五年的男人。
“简——”
嘶吼的声音被嘴唇堵住,刑琅喉口哽了下,手掌转而攥住了男人的后领,思绪被凶狠的亲吻吞噬。
...............
对方的体温是最佳的救命良药,也是真实存在的证明。简
............
............
刑琅很想哭,也很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好像说什么都无法弥补简峋这五年的等待。他们错过了太多,若这五年他稍微迈出一步,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简……呜……简哥……”刑琅摩挲着他的面庞,手指发抖,心底的坚冰早已不知何时已经一点点融化,忽然很想跟他说说自己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
......
刑琅磕巴了半天,吻着他的嘴唇,小声道:“我这五年也很想你,但我太胆小了,不敢给你打电话……”
简峋嘴唇动了下。
“叮——!”刑琅兜里的手机响起,惊得两人一滞。
刑琅下意识地摸向口袋,男人的手捏住他的腕子,相贴的嘴唇没出声,心跳声“咚”震得麻麻的。
刑琅大脑乱七八糟的,发抖地摸任由他拽着,无视电话继续吻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绵长又生涩的吻,两个人抓着最后一点自持,突破着边界触碰对方。
“叮——!”
“叮——”
电话吵得不停,似乎两个人亲多久它就要响多久,吵得脑袋嗡嗡的。
简峋的气息滞了滞,半晌,平息了下来。
刑琅睁着水光潋滟的眸子,被人放过了嘴唇,身体一分开,冰凉的江风吹过来动的他一哆嗦。
“……”
刑琅终于回过神,嘴唇滚烫发麻,有些愣神。
简峋垂下眼,没说话。
刑琅:“……”
刑琅摸出手机,看了眼备注[红姐],大脑迟滞地按下了接通,“……喂?”
张华红声音很急:[小琅,快点回来吧,老爷气得在家里摔东西——老爷!老爷,你别激动!]
背景音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响,刑琅心一颤,急道:“我马上回来,红姐小心点,别被他砸到!”
张华红:[好,好!]
刑琅匆忙挂断电话,忐忑地看向简峋。
男人神色平静,似乎早预料到会这样。
“……”也是,刑琅若不是一时冲动开来了这里,也不会停留这么久,更不会发现简峋的“秘密”。
五年后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连相处的时间都像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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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峋左手的伤已经拆了纱布,但开车还是不方便。刑琅一路开车回去,在车上想说点什么,但冲动过了点大脑冷却下来,有些话反而再也说不出来。
他余光里落在简峋身上,嘴唇还残留着酥麻的触感,随之抿紧了唇。
简峋没解释刚才的吻,看着窗外的神情淡淡的,光影笼罩着他的脸,显得面容模糊不清。
到了简峋家楼下,刑琅犹豫地道:“我先回去,然后……”
然后什么呢……
他瞅着简峋,眼巴巴的,“要是太晚或者回不来,你先睡吧。恢复伤口要少熬夜。”
欲言又止的,他存着一丝希冀,但又没勇气说。
简峋“嗯”了一声,没说话。
刑琅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简峋没不愿意他来自己家,但也没说要等自己回来。
两袋东西看着多其实不重,简峋单手就能提上去,刑琅失去了一次献殷勤的机会,只能在楼下看着他上楼。
半晌,他家的灯亮起,趴在方向盘上的刑琅缩回脖子,开车出小区。
回去的路上车内都静悄悄的,刑琅时不时看向副驾驶,总觉得那个人还坐在这里没走。等开到离公司不远的停车场,刑琅下车步行过马路,从车库取车回家。
这些天他都是这么干的,天蓝色的跑车太招摇现实,很容易被人发现,有心人稍微一查就能发现购车的人是简峋。刑琅怕给他带来麻烦,这段时间去他家、zoemax都是开跑车,回vyach和刑家都是开自己的车。
刑琅开进刑家,门口的警卫一看到他就殷勤地上前:“三少爷,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刑琅点了下头,脸色淡淡的,把车停在刑家车库。
一踏进大门,门里灯火通明,刚才和简峋待了太久又分别,刑琅一瞬间差点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五年前那次回家,从此便再没机会出去。
卧室碎瓷片丢了一地,刑宗源脸色极差地坐在轮椅上,瘦得如柴干的躯体发着抖,余怒未消,看到他时那双阴鸷浑浊的眼睁了睁,“去……哪了?”
张华红闷头捡着碎片,大气不敢出。刑恒站在刑宗源身侧,同样神色严肃。
刑琅懒懒地道:“加班。”
刑宗源:“站住。”
刑琅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刑宗源一拍轮椅把,气息发抖:“站住!”
刑琅脚步一顿,未回头。
刑宗源:“你是不是……嗬……又去找那小子了!”
刑恒劝道:“爸,他都知道小琅订婚的事了,这念想肯定也断了。再说,小琅每天开车场馆、公司两点一线,哪有时间啊。”
刑琅听刑恒这么说,就知道刑家人这段时间果然还在盯着他,估计连牌照都没落下,幸好他现在做事谨慎记得换车,否则早就被发现他总跑去找简峋。
“想多了吧你。”刑琅嗤笑一声,“你的疑心病能不能改改,我和他都那样了,找他有意义吗?”
刑宗源喘着粗气,眯起眸子审视他。
刑恒抚着他的胸口顺气,“小琅都回来了,您也早点休息。”
刑琅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发现这人脾气越发暴躁,尤其是帕金森晚期变得像小孩,动不动就摔杯子摔碗的。可怜,连话都说不清楚,时而不清醒,还记得控制所有人。
刑琅冷冷地道:“你还是对红姐好点吧,免得一病不起了,连我都想拔你管子。”
刑宗源怒极:“你——咳、咳咳咳!”
刑恒脸色大变,“刑琅!”
刑琅耸了下肩,“开个玩笑。我现在都快被卖到甘家了,哪有机会拔管子。”
刑宗源:“孽……孽子!”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怒骂声传来,刑琅惊诧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暴躁,只剩下了如同死水的情绪。或许他对这个父亲有过期待,但所有的期待都在五年前被磨得干净,随着订婚的事被推上顶峰,渐渐的,归于死寂。
不出所料,刑琅在屋里待了不久就听到门锁卡住的声响,一切都回到了熟悉的那晚,成了他最厌恶的状态。
妈的,就知道叫回来没好事,老头疑心病重到恨不得把他监管起来!
刑琅负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怀疑现在从窗口翻出去也会被抓,干脆边洗澡边思索怎么出去。等他洗完,这门也没有打开的迹象,刑琅往窗外看了一眼,警卫在别墅院子里来回巡逻,就像在防特务。
“……”刑琅恨得直磨牙,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刑琅气息悄然放缓,靠在床头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
半晌,他还是拨出通话键。
五秒后,电话接通,刑琅急道:“简哥,老头把我房门锁上了,我今晚可能……”
“嗯。”
刑琅抿紧了唇。
两个人保持着异样的安静,谁都没再先出声。
许久,刑琅干笑一声,“你早点睡吧,明天场馆见,或者我去你公司找你。”
简峋:“嗯。”
电话挂断。
“……”
刑琅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像铜铃,半天挤不出声儿。
胸肺的火越烧越旺,钻心的麻,他看着锁住的房门就像持续不断的梦魇,在他的记忆深处来回徘徊,找不到出路。
一切都那么相似。
——和简峋分别,回家,和刑宗源吵架,回屋被锁起来。
刑琅捏着手机的力道越来越紧,咬紧了牙根,毅然打开手机微信,拨出视频电话。
简峋家卧室。
“叮——!”
视线里的手机震了下来,接着探出视频框,男人指尖悬停许久,按下接受键。
电话那头画面一晃,接着就露出了刑琅略显错愕的脸,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接受视频电话。两个人通过屏幕对视着,静悄悄的。
“……”刑琅神色变了变,眼角眉梢绽开一个忍不住的笑,“还没睡啊?”
简峋睫毛垂了下,“嗯。”
刑琅看他背景是卧室,灯光只笼罩了一半脸,显得若隐若现,忙把自己这边的台灯调到最亮在,让对方能清楚看到自己的脸,“我也在床上。”
简峋:“嗯。”
刑琅看到他这张脸就心情大好,心里的甜味藏都藏不住,嘴角勾起,“知道我打电话给你干什么不?”
简峋:“什么?”
“想你了。”刑琅眨了眨眼,“想得不得了,想到明天才能见你……我就快憋疯了。”
简峋指尖一顿。
刑琅趴在枕头上,贴近屏幕,像在蹭他的脖颈,两只偏棕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你爱我,好吗?”
简峋鼻息略微急促起来。
刑琅咕哝道:“好想被你抱着睡......
”
简峋没说话。
“今晚陪我睡觉吧。”刑琅掀起细长的睫毛,像只黏人撒娇的小宠物,脸红红地道:“我想听着你的呼吸入睡。”
别挂电话,让他一直陪在身边。陪在这间锁起来的,漆黑得可怕的房间里,感受安全感和心跳。
简峋喉结滚了下,眸底光色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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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些寻常的话从少爷嘴里说出来,就像个小钩子,钩得他老公好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