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步不停的跟上了老妇人,越往里走,寒意越深,走到最后,我几乎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钱枫林跟在我旁边,也在哆嗦,顺着老妇人的视线抬头,钱枫林直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而后立马咬紧了牙关,捂住了嘴。
粗壮的树枝上,挂着七八具尸体,应该死了没有太久,可也开始腐烂发臭。有的是用铁链吊在树上,有的是被铁钎钉在树干上,毫无例外,他们的身体全都是残缺的。
风过,血腥的气味拂过,钱枫林在我背后发出干呕和咬牙的声音。
“这是人做的事情吗?”钱枫林低吼了一声。
我看着站在最前面的老妇人,她跪在一棵树下,手往一个跪着被钉在树干上,脸色惊恐,失去了手脚的男子面上抚。
地上全都是血污,空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让人窒息的安静。
“阿婆。”我唤了一声,却听着好似有脚步声朝着这边来,很多人。
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断然不可能是活人了,我抽刀出鞘,刀锋折射着冷光,落在从树丛之中爬上来的男子脸上。是村长,我愣了一下,看着村长的身后又爬上来了几个村民。
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和钱枫林,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狼群盯上的食物,甚至比这还要可怕。
“林哥,我们……”钱枫林扭头看我,而我的视线却是看向村头,那块碑原本立着的方向。
提钱枫林挡开一个扑过来的怨鬼,我手里剩余不多的朱砂全塞进了钱枫林的嘴里,“不许咽下去,也别吐出来。”
看着缓缓围拢过来的鬼影错错,我缓缓地开口,“这边,已经出了村子的范围了。”
钱枫林楞了一下,没有回过神来,然而老妇人却是听到了我的话,断然道:“不可能!那块碑……”
老妇人的脸色一变。
我想起了那具埋下去的尸体,槐木棺材血题寿字,还是在雷雨天,这是要出来东西。
而我看到那一道惊雷打在石碑上,就是示警。这石碑,镇不住这村里的东西了。
手里的长刀发出嗡鸣声,我看着村民中走出来一个人,颈部,手部,腿部,全是缝线,白色的线浸透了黑血。
即使面目狰狞,但我也能认出来,这是我缝的那具尸体,老妇人的儿子。
“吴程!”老妇人唤了一声儿子的名字,眼中也有愕然。
我握住刀的手有些颤,却越发的攥紧。
老妇人口中还在说着,说自己的儿子绝对不可能变成怨鬼,她对那些怨鬼说,无一理会她,她抓着钱枫林说,钱枫林微微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就连手臂被老妇人抓出了一个黑色的巴掌印也忘了挣脱。
我看着老妇人转过头来,对我说,说她儿子绝不可能变成怨鬼。
我轻轻答了一声是,却是有些歉意,“可他现在是恶鬼了。”
是我把尸体缝起来了,也把未散的魂缝在了这具躯壳里。
现在想来,缝合的针线,棺材,埋的地方,挑的日子,全都可能有问题。
而我那个时候想的是,看看这些冤魂到底要做什么,总归最后不过是全都清理了,不让他们涌入无灯街就是了。
这些是怨鬼,害过人,怨气太深没法作法祛除,以后只要能,一定会害人。
老妇人的儿子,原本应该是能投胎的,他没有怨气,更没有残缺……
“阿婆,投胎去吧,来世不会了。”我背脊发凉,一字一句,“大善之人,今生苦来世偿,这辈子的事情,忘了吧。”
听着我的话,老妇人脸色一变,阴风扑面,却是怒声对我呵斥:“你们走!村子的事情,我来管。”
老妇人或是看着我没动,看着钱枫林默默地给手枪上了膛,话音变成了哀求的语调,说不能杀,会散的,等怨气散了,村子里的人都会去投胎。
我没动,只是看着村长和那个恶鬼扑了过来,老妇人拽住了一个,扬手对另一个脸上甩了一巴掌,哀声,“不能害人!不能害人!”
恶鬼把老妇人拖到在地,四五个怨鬼跟着扑了上去,用力的撕咬着。我看着其中不只有老妇人的儿子,还有她的儿媳。
钱枫林开枪了,开完枪之后也愣住了,最后大喊了一声,从扑过来的怨鬼手里抢了一把锄头,把四周的怨鬼全都推开,怒骂,“不是人的东西!”
钱枫林嘴里包着一口朱砂,一开口我就知道要坏,终于挥刀,斩断了要掐上钱枫林颈部的一双鬼手,刀刃在掌心一划,一手血往钱枫林脑门一捂,一手拿着长刀,把他背后要贴上来的一个怨鬼解决。
林子里又多了几具尸体,周围的怨鬼清了一圈,已经没有再爬上来的了。
三四个怨鬼,还围着老妇人撕咬着,她发出短促痛苦的声音,却没喊救命。
我只感觉我的意识有些模糊,握着刀的手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甚至在想,就放这几个怨鬼,这个村子的怨鬼进无灯街又如何?
反正无灯街的鬼已经够多了,再多几个……就几个而已。
可是,不能,无灯街千疮百孔,那些窟窿,是用人命填的。
“阿婆。”我喊了一句,想劝她去投胎转世,却看着抬起来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怨气。
我愣了一下,像如释重负,像看到了我做坏事的最后一个目击者,像个恶人。
落叶村事了,我几乎是精疲力竭,归刀还鞘,我倒了下去。
我梦到了前世,灯影帘栊里,我挑开了新娘的盖头。周围全是道喜声,我看着那双满溢着爱慕的眼眸,只一眼,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我见着小玉抬起手来,一双探出大红广袖的手白嫩,虚虚的拥抱了我一下。
她说,“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