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府。
赵行止的一众谋士皆聚集在此处,他坐在上位,脸色黑沉,右手紧紧地扣住旁边高案的边缘,手背上青筋凸起。
大堂内的气氛很是紧绷,除了一名少年,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父皇不可能突然封赵晋为太子。”赵行止咬着牙,慢慢挤出一句话。
在场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身为帝王的赵乾有多冷血。
在赵乾眼里,谁都比不上他屁股下面的那张龙椅,更别说,他前几个月,还听闻有道士向赵乾敬献了丹药。
“王爷,之前不是传出消息,有一个叫唐昧的,练出了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如此,陛下怎么会突然立一个太子?”
另一个谋士也接过话,“这可不仅仅是突然立一个太子,赵晋从叛贼梁王之子摇身一变成太子。”
“你觉得里面有内幕?”赵行止死死盯着说话的谋士,沉声问道。
被赵行止点到的谋士名为薛江,他站起身,朝赵行止略略拱了拱手,“王爷,属下有一些想法。”
“说。”赵行止收回扣住高案的手,搭在了自己膝盖上。
薛江在一众谋士中,是赵行止最为器重的几个之一。
“说是抓到了梁王的残党,所以陛下才知道了这个消息。”薛江犀利地指出了其中的不妥,“但是,梁王反叛已经过去了许久,怎么突然就在汴州抓到了残党?”
“再者,哪怕那真的是叛贼的余党,短短半个月时间,陛下查明了赵晋的身份,还立刻决定要将赵晋封为太子。”
薛江摇了摇头,“太着急了,册封的乃是太子之位,说得不好听一些,东宫之主是会对那张龙椅造成的威胁的。”
若是说得难听一点,以陛下现在的年老体衰,应该更要提防储君才是,怎么会在这种关头,给自己设一个障碍。
不设太子,直接立遗旨然后将其藏起来,这才是陛下应该有的做法。
“但是赵晋的身份,应该不可能存疑。”坐在左边中间位置的一个谋士不急不缓地道。
薛江瞥了那人一眼,眼内的情绪带着几分不满,没有直接表露出来,而是朝前走了一步,言之凿凿,“王爷,属下以为,陛下应该早就知道了赵晋的身份。”
赵行止双手倏然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差点没忍住直接站起身,“那本王该怎么办?”
“明明那个位置,应该是本王的。”
赵行宇没了,赵行之废了,本来皇位最好的选择是他,偏偏现在杀出来一个赵晋。
“直接反了呗。”一直神情平静的少年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在一众面色凝重,或显露怒容,或愁眉沉思的谋士中,年纪最小,打扮最利落的少年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
“糊涂!”
赵行止还没有反应,一个老谋士没忍住,直接怒斥了一声。
少年却只是掀起眼皮,打量了他两眼,又慢慢地将眼皮耷拉下去,没有再出声。
“王爷,万万不可啊!谋反可是杀头的大罪!之前赵行宇也试图谋反,最终却是半点都没成。”
本已经有些心动的赵行止,被老谋士这番话闹得硬生生把念头又压下去了些许。
赵行宇的惨状,他没有亲眼看见,却有目共睹。
他的指尖动了动,心底的犹豫被带得显露在脸上。
坐在最后面一个位置的少年突然抬起了头,将赵行止的犹豫收归眼底,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突然开口:
“王爷,那你要将那个位置拱手让人吗?”
赵行止骤然瞪向少年。
不仅仅是他,场上的所有谋士都看向那个神情平静的少年。
这件事关乎赵行止未来是为皇还是为王,亦或者,是被新皇所杀。
赵行止的未来,关系到他们的前程,所以这个消息让一众谋士的心情都不大爽利,心头也有些焦躁。
而少年看起来,却是脸色平静得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不可能!”赵行止斩钉截铁地道。
少年微微一笑,“陛下此举的确是很有问题,可据属下所知,赵晋身为叛贼之子,在刚来汴州时,就颇受赵行止重用。”
“王爷,一个叛贼的儿子,哪怕平定了叛乱,在旁人眼中,这件事也是他爹干的,且赵晋又有能力。”
少年问了赵行止一个问题,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
“哪怕是赵晋灭了叛贼,可陛下按理说也不会没有猜忌,却偏偏还给他封了一个实权。”
“兵部侍郎。”少年念出这四个字时,许是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待他再抬起头时,却道出了一句压住不少反对的谋士的话,“那可是能够直接接任并兼任兵部尚书的官职。”
仿佛怕赵行止等人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少年又道:“而且,前一任兵部尚书,谁不知晓他已经快要准备退休了?”
这种时候,赵乾还如此待赵晋,着实是过于匪夷所思。
赵行止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一旁的薛江有些不甘心,“王爷,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陛下是一直筹划此事。”
“不错,今时不同往日。”点头的是另一位不赞成谋反的谋士,边说着他就边点头。
少年挑了一下眉,“如何不同往日?”
“若是之前陛下身体不好,也就罢了,无力维持朝政,需要一个人来处理国事,但是现在有了道士手上的丹药,再册封太子,不管怎么看,其中都满有蹊跷。”
少年抬起手放在自己耳边的前方,双掌合拢,拍了拍,“这位大人说得再理。”
对方心里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着急紧张了。
每次少年这么说话,并不意味着他退让了。
“可是,诸位大人能够想到,汴州城内的那些人,想不到吗?”
众人脸色一僵,相反,少年却是扬起了嘴角,“可他们现在,没有一个反对。”
赵行止咬着牙,“凌暗!继续说!”
“王爷,他们不是傻子,现在不反对。”
赵行止的面色更加沉了几分,几乎与黑炭有得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