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诗和三七离开时,折羽看见了。
姑娘家有一些心事,不足于外人说,他可以理解,况且百草诗最近的车驾,都是小重楼负责的。
不过,他还是单独叫出来霜叶,了解了下情况。
霜叶用蚊子似的声音,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小日子”几个字。
折羽便不再问了。
南苑王府的宴席接近尾声,宾客断断续续离开。礼王和锋王倒是好兴致,坚持到了最后。
准备告辞时,镇北王府世子徐瑾来了。
和南苑王、百李氏见礼后,他直问折羽,“太常寺卿,我来接妹妹若然回府。”
折羽长身而立,淡声道:“另妹已经离席,和公主一道走的。”
徐瑾一愣,“走了多久?”
倒是赢哲礼接话道:“徐世子不必担心,算时间,现在该到府上了。”
南苑王府离镇北王府不算远,焱京贵胄都在西边住,应了“西贵”的说法。
“我一路走来,并未看到小妹。”
折羽眯了眯眼,听到赢哲风主动请缨,“若然女郎许是遛弯或逛市去了,不如,本王陪世子找一找。”
赢哲礼摸了摸鼻梁,居然也凑起了热闹,“既然一同来的,本王也加入好了。”
另一边,坤鸣书院的学子们,准备和他们亦师亦友的折羽告辞。
史攸攸道:“大人,夏衡这小子不讲义气,先走了也不吱一声,我们也告辞了。祝小树和夫人白头偕老啊。”
便在这时,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子朝着这边跑过来。
徐瑾已经认了出来,正是自家妹妹的贴身丫鬟。“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你一个人跑来,小姐呢?”
丫鬟噗通跪倒,垂泪不止,“少爷,少爷恕罪。我与小姐回府中,小姐看到隔壁的紫藤花,爬出了墙,开的极好,便要下车看看。不成想,遇到了……遇到了登徒子,小姐让奴婢求援。”
南苑王府的隔壁,是昔日北齐世子府,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呢。
废墟上生出了花,引得徐家小姐去看,遇到了什么?
徐瑾长眉一挑,二话不说,迈开了大步子向着昔日世子府而去。
折羽冲着南苑王夫妇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随同而去。
赢哲礼和赢哲风相视一眼,各怀心思。
步湛扯了一下史攸攸的袖子,跺了一下脚。原因无他,这边刚说夏衡先走了,那便就说镇北王爱女遇见了登徒子,一切来的太巧合。
世子府的门虚掩着,几个当世最贵重的男子冲了进去。
“闲杂人等莫要跟来。”赢哲风用随身的佩剑,挽了个剑花,阻止了其他人跟过来。
徐瑾一马当先。折羽、哲礼、哲风紧随。
原本的青石路上,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所到之处,还残留着焦黑之色。
没见到断壁残垣,但也谈不上美丽景致。徐小姐何以来此游园?
这时,徐瑾停下了脚步,俯身下去拾起了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荷,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暗金线勾勒的“徐”字。
他的心在下沉,步履也更加沉重。
再往前走,又看到了丝绦,丝绦上有点点血迹。
忽然他们听到了呼噜声。在一处破旧藤架下,一个男子微敞着胸怀,脸上犹自带着红晕,睡得正酣。
毫无疑问,这人就是夏衡了。可是找来找去,徐若然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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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矛四人组挟持了三七。
百草诗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划过,像是记住每个人的独特特征。而后幽幽叹了口气,“所以,我没得选择了是吗?前面带路吧。”
事实上,诛矛四人并没有走多远,前方有个三进院落,他们将三七丢下后便施展轻功逃开了。
百草诗知道,金主的老巢,到了。
她上前,扶起了惊魂甫定的三七,“有没有伤到?”
三七没有从地上起来,而是双手抱住屈起的双腿,摇了摇头。
百草诗便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批帛,拉着三七起来,缠在了她的腰间。
与此同时,二进的院门开了,走出了一位商人打扮的男子,他向百草诗恭敬施礼,先赔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请姑娘来,实在是逼不得已。请姑娘大人有大量,饶恕我的唐突。”
百草诗抱着手臂,凝视着许久未曾见的故人。
裴行之。
“裴大掌柜,如果我说我不饶恕呢?”
大掌柜几个字,咬的特别重,可以想见百草诗的愤懑之情。
裴行之讪讪一笑,脸上的“褶子”,也变得生动起来。“那,我只得厚着脸皮求姑娘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知道姑娘妙手仁心,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百草诗似不经意地,打量这处院落,实则查看有没有潜伏高手或暗箭。裴行之说到底也姓裴,她目前对姓裴的,没什么好观感。
“裴大掌柜,我这人不喜弯弯绕绕。你煞费苦心请我来,到底所谓何事?”
裴行之没说话,反而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意思,里面详谈。
“夫人,小心有诈。”小重楼小意提醒。作为羽林卫,他的敏锐六感让他意识到,这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分明是虎穴龙潭。
百草诗拉着三七的手,触手冰凉,她看了眼三七,带着她进了正堂。小重楼也尾随进来。
迎接她的,是双喜落地的实诚之声。
裴行之以额点地,额头染了殷红,他跪而不起,“百姑娘,还记得当日亳雅楼的千金一诺吗?”
当然记得。
亳雅楼拍卖高山雪莲,百草诗无法负担雪莲的昂贵价格,便找上了商业的头号交椅——裴行之。她开出了很多条件,其中一条是,“雪莲归我,未来,我可以帮你救一个人的性命。一条命,任何人。”
百草诗陷入回忆之中,不语。
裴行之又拜了下去,“行之恳请姑娘出手,兑现当日诚诺,帮我救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有谁值得裴行之弯下膝盖,一拜再拜?”
“说吧,他,是,谁?”
裴行之踉跄着站了起来,没回答,却引着百草诗去了后院。
小院布置的极为雅致,松窗竹户,还栽了好几盆白菊。
百草诗顿住了脚步,只觉得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