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叶婷浑身剧烈地抖动着,嘴里呜咽呜咽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看着她这副抽筋要死的模样,余冰往后退了好几步,吓得捂住了脸。
突然,叶婷大叫了一声,咕噜一声又从椅子上翻了下来,她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就在大家都以为她晕死的时候,倏地睁开了眼,紧接着她就那样站了起来,眼神如炬,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她用完全不是叶婷的声音开口道:“余冰,我们姐妹一场,你非但不为我难过,还特意让我现身,你这是让我死都不安宁啊!你知不知道我好痛苦,好痛苦啊!”
余冰完全吓懵了,她试图抓着什么东西壮胆,一把拽住了江宁的胳膊,哆哆嗦嗦地喊道:“我...我不想让你冤死...既然来了..你不如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叶婷整个人又发狂似地抖动着,不停翻着白眼,大叫道:“没人害死我!是我病发死的,呜呜,我好可怜,好孤独,余冰,你下来陪我吧!”
余冰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整个人几乎完全靠在江宁身上,一副马上就要晕死过去的表情。
江宁凭借良好的职业操守没有把这位委托人推开,内心算是彻底服了,怕成这样还整什么灵媒招鬼?
就在此时,桌上的蜡烛悄无声息地灭了一根。
叶婷站了起来,她跌跌撞撞地向余冰的方向缓缓走去,妆容让她整张脸镀上了层奇怪的色彩,她的语气和动作像极了在世时的余零。
在余冰惊恐的眼眸中,眼前之人不再是叶婷,而是她死去的姐姐余零。
余冰躲在江宁身后,吓得疯狂地大喊,然而叶婷在距离一步之遥的地方轰然倒下。很快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叶婷的语气和行为举止。
郑成南一副看够了的表情,他站了起来,冷冷地对余冰说:“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你是余零的妹妹,我明里暗里都给你留了情面,我早就表明了这件事和我无关,从现在起我不会再仍由你闹腾,我们法庭见。”
余冰住的这栋别墅是她们两姐妹的父亲留给她们的,余零结婚后还有些东西没有带走,郑成南说要去二楼收拾剩下的遗物,便往楼上走去。
叶婷坐着休息了会儿,又喘了好一会儿气,脸也憋得通红,不忘说:“余小姐,我该做的事都做了,还请结下余款。”
余冰怒不可遏:“你没搞错吧?这怎么可能?”
叶婷一脸无辜:“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啊,刚才说话的人是余零,不是我。”
这回余冰也没了办法,虽然气得要死,但也只能开了支票让她滚蛋。
江宁觉得余冰这算盘没毛病,可惜棋子出了问题,他转身想问问杜玦的想法,可这本来还站在他背后的人此刻不见了踪影。
他一路找到了玄关这里,看见杜玦和叶婷站着,叶婷背着江宁,而杜玦正面朝着他,从江宁的角度,杜玦抬手似乎在做什么,江宁定睛想仔细看清楚的时候,杜玦的手已经缓缓放下了。
而叶婷转身向他走来。
江宁发现她的表情阴沉至极,和刚才余零附身时的表情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她周身浮着层冰冷又瘆人的气息,就好像是从地狱走来的恶灵。
江宁试着喊了她一声,叶婷就像完全没听到似的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客厅里,余冰愁容满面地坐着,一想到之后的麻烦事她就头痛不已,压根没注意到折返的叶婷。
叶婷缓缓向着二楼而行,她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就像是被人操纵似的极不协调。正巧郑成南也从二楼而下,不过他没有发现叶婷的异样,直接往下而去。
此时,一阵狂风而过,吹起了巨大的声响,别墅所有的窗户都被打开了,随着狂风铁窗狠狠地互相撞击着。桌上的蜡烛灭了又燃,燃了又灭,一旁的铜铃在无人摇动的情况下发出清脆的铃声,两种声音互相交错沸腾,整个房间忽明忽暗,映照着每个人的脸都阴测测的恐怖。
郑成南正往下走,阴暗中他看不清前方的台阶,不由地咒骂了声。
“药,把药还给我。”
郑成南脚步一顿,整个人微微晃了下。
“是你...是你害死的我,药...放在柜子里的药,你拿走了...你害死了我。”
郑成南转过了身,叶婷站在楼梯上,直愣愣地看着他,她眼神里是无尽的怨毒和阴冷,她向郑成南伸出了手。
叶婷的脸在郑成南眼里变成了余零的模样。
她的哮喘很严重,尤其对花粉还有过敏症状,那天余零没回家前,郑成南算准了她回家的时间,在家里洒满了花粉包括隐蔽的空气管道,他把常置于柜子里的哮喘药取走了,然后冷静地去洗澡。
一个小时后,他擦着未干的湿发下楼,余零倒在了客厅地板上一动不动,她病发的时候很痛苦,一路跌撞着弄翻了不少东西,她曾经花高价买来的花瓶碎了一地,玻璃碎片割伤了她的手和脸,较好的面容上是玻璃割伤的无数道细小的伤口,表情还定格在死前最痛苦的瞬间,碎片中躺着空空如也的药瓶。
余零很爱他,可他只是看上了她的钱。
郑成南毫无感情地别过了脸,他将收起的药片洒在了余零四周,深深吸了口气,当他打开手机拨打救护车的时候,语气里是空洞苍白的悲伤。
楼梯上,郑成南不敢相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脸,他看见的是余零死前的模样,无助绝望地瞪大了眼,脸上被玻璃割破的伤痕还在冒着血,她苍白瘦弱的手随时都会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郑成南大喊着往后退去,可他此时已经忘记自己站在台阶上,他没有站稳,直直地摔了下去。
所有的事不过发生在几秒间,楼下的众人只听见有重物从高处摔下的巨大响声,很快风静止了,蜡烛尽数熄灭,屋内的灯倏然再次亮起。
他们看到郑成南躺在地上,他的脖子被摔断了,直接歪到了一边,定格在脸上最后的神情只有绝望和恐惧。
他们跑过去的时候,他早没了呼吸。
恢复神智的叶婷跪坐在二楼的楼梯口,她左手紧紧抓着右手,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平静的别墅区头一次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警车离开的时候天已大亮。
郑成南死的时候,余冰起先是吓坏了,但是叶婷在楼梯上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余冰惊吓过后,只是淡淡地表示那凤凰男是活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对叶婷的灵媒作用非常满意,临走的时候还额外多给了笔奖金。
郑成南没有其他亲属,如果警方这边裁决他的死是意外的话,不出意外余零的遗产应该会回到余冰手上。余冰说她从小和余零的关系虽不亲厚,但也算友好,自从姐姐把郑成南带进了家门,她和余零的关系就一落千丈。余冰一提到这事还是狠得牙痒痒,直跺脚说:“恋爱不规范,亲人泪两行!”好在余家的财产还是保住了。
杜玦和江宁没有理由久留,离开别墅的时候,叶婷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杜玦开口喊住了她。
叶婷显然还没回过神,整个人看上去懵懵的。
杜玦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会是在怀疑自己吧,放心,郑成南不是你推下去的,或者应该说余零附身的那个瞬间你已经伸出了右手,可是你的左手制止了它。”
烈日下,叶婷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着双夺人心魂的漂亮眼睛,可这双眼睛似有穿透力般将她看得透透的,叶婷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江宁上前一步,和杜玦并肩站着,他笑着说:“你大概没想到真的会被余零附身吧,说实话,你刚开始的时候,像极了神棍。”
杜玦点头:“戏不错。”
叶婷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讽她还是夸她。
杜玦又说:“大胆猜测,一开始你收了郑成南的钱替他说话。”
叶婷的脸通红一片,撒谎时候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可被人拆穿的感觉就不好了。
江宁皱眉:“收两家钱,可本事了啊你。”
“手头紧,到处要用钱,我也没办法,我根本没什么本事,就是个挂名灵媒罢了,郑成南知道余冰找过我,就让我说他是无辜的。”叶婷又嘟哝了几句:“如果知道真的是他把那个可怜的女人弄死了,这种缺德事我肯定不做啊。”
江宁疑惑地说:“余零的确可怜,原以为嫁了颗朱砂痣,一拍却是蚊子血。”
叶婷:“......”这话没毛病。
江宁说:“可是最后你还是成功让余零附了身。”
叶婷没说话,拥有通灵体制的叶家早在数不清多少年前就没落了,揣着叶家的名声,她招摇撞骗了好几年,但是今天她的的确确被余零附身了,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杜玦说:“感觉不好受我明白,回去好好休息吧,下次见。”
叶婷见他们二人也没什么恶意,转头就走了,她不想和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呆在一起,被人看透的感觉异常的糟糕。
江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自语着:“有点奇怪。”
杜玦问:“怎么了?”
江宁说:“叶婷当时的姿势,她的左手抓着右手,我总感觉她...”
杜玦说:“通灵非常危险,因为很有可能会被邪物控制,最糟糕的情况是做出自己都无法想象和承担的后果,可是叶婷她可以控制自己,所以她没有把郑成南推下楼,这点非常了不起,我只能说也许是叶家的体制在她这一代复苏了。”
江宁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回头看了眼瞧不见的余冰别墅,感叹道:“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干嘛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呢?郑成南是脑子进开水了吧。”
杜玦怔了下,压低了嗓音,语气显得有些怪怪的:“的确,他长得不错,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江宁回头一笑:“好看是好看,但并不是所有好看的我都会喜欢。”
不过,等下,杜玦是几个意思?
江宁瞪大了眼,可人家早就走远了。
-----------------------------------------
叶婷回到家,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一晚,她整个人都极其疲惫,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躺在了床上,脑海里反复循环着郑成南死时的一幕。刚才她没有对那两人说余零上身的时候,她清楚地拥有自己的意识,虽然余零想杀死郑成南,并企图控制她的身体,但是叶婷潜意识的拒绝让她伸出了左手,成功阻止了最严重的后果。
她在准备离开别墅的时候,在玄关处看见了杜玦,那个好看的男人抬手覆在了她额间。他的手异常冰冷,像块寒冰一样冻结了她的身体,可很快从脚底窜起阵阵暖流,叶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用大地回春,春暖花开来形容也不为过。
然后,她就被余零附身了。
头一次,她想起叶家,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叶婷睡了个天昏地暗,午夜时分,幽幽地醒来时,她打算去洗个澡给自己弄点东西吃,她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的时候,有东西从外衣口袋里掉落。
是一封血红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