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璟还未搬走，这个点看见他们过来也挺诧异，江宁大致说明了下情况，石璟神色茫然，微微摇着头说：“尸骨是完整的啊，怎么会少了指骨。”
江宁的目光在屋内梭巡，按照他的猜测如果是蓝安琪特意留下陪伴石璟的话，她会选择将自己的一小段尸骨放置在哪里？
石璟房间的东西不算少，这一小段尸骨真要找起来也不容易，从石璟诧异的神情来看，她的确也是不知情，绝非是她所为。
这时，江群指着放在床头的玻璃瓶说道：“这不是那个许愿沙吗？”
上次来的时候，江宁也注意到了，很小的透明玻璃瓶里是粉色的沙砾。
江宁觉得这个实在太眼熟了，就和学校门口卖的完全一样，那个时候整个班级的女生都在疯狂购买，几毛钱一个。
江群又说：“网红情侣瓶，说床头放上一个，一辈子不分开，这东西火好几年了，号称是什么什么海那边的沙子。”
江宁：“......”
江宁顺手拿起瓶子放在日光灯下晃了晃，粉色的沙砾几乎灌满了整个瓶子，但是仍能看到其中露出的白色东西。
蓝安琪，她无名指的一小截骨指被藏在了她送给石璟的玻璃瓶里，灯光下闪烁着诡异又耀眼的色泽，似乎诠释着她们之间禁忌又刻骨的爱恋。
石璟看着爱人遗留下的最后的尸骨，她异常的冷静，只是呆呆地站着，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江宁却觉得这一汪死水下隐藏着波涛汹涌，是常人无法理解和触及的情感。
他拿着瓶子离开的时候，再次回头看了眼这个可悲的女人。
她一动不动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江宁能感受到她从心底升起的悲哀绝望将她整个人完全覆盖，这个意气风发精明能干的女人已经彻底死去了。
忽然，江宁看见石璟的头顶上方又出现了那条红色的框框，上面的数字变成了“1”。如果说之前那次他所看到的数字还略显模糊的话，这次的“1”字清晰无比。
江宁呆了几秒，红框消失了，他给徐且行发了条短信。
【徐医生，我觉得我要瞎了怎么办，瞎了就看不见美人了。】
青年公寓的事彻底结束了，几个月后大楼又恢复了从前的热闹，而喜欢这样独自生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来来去去，记忆被覆盖，青年公寓所发生的事不再被人提及，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事情结束后的两天，江宁又和两位好哥们出去火锅撸串，徐且行和陆正曦在青年公寓一事上也算半个当事人，听闻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后，不禁咂舌。
江宁对于自己就快瞎了一事非常着急，直问自己还有没有救。
徐且行灌下一杯啤酒，慢悠悠地说：“想太多，我看你就是稀奇古怪的事见多了，看到的幻觉吧，反正我没见过瞎掉的人像你这样好色。”
江宁：“......”江宁觉得离友尽不远了。
陆正曦哈哈大笑了几声，又拿起了一串羊肉串：“我最近太忙了，能和你们吃顿饭真是不容易，啤酒烤肉什么的，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江宁问：“办新案了？”
陆正曦说：“大案子哪儿轮得到我，我跟你们说别说谋杀这种寻常人看来挺遥远的事，走在路上发生的意外就多得数不胜数，昨天还处理了一起交通事故，被撞死的是个还挺年轻的姑娘。”
陆正曦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难怪我觉得怎么这么眼熟，江宁，你之前问我青年公寓那事的时候，我还给过你照片。”
江宁被说得一脸懵逼：“不明所以，说人话啊！”
“就那姑娘。”陆正曦翻查着手机聊天记录，指着一张照片说：“昨天意外被车撞死的就是她。”
这张脸江宁自然不会忘，是石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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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前，江宁的工作忙到几乎飞起，他接了好几个私活，除了定时去培训机构上课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了杂货铺上。江群也好不到哪里去，碰上了难缠的客户，他顺利地在客户和供应商之间变成了夹心饼干。宋思晴来找过他好几次，显然对于上次江群救了她一命的事非常感激，总是变着借口约江群出去。
杜玦又几乎失联了，他们之间模糊又朦胧的情感就好像烟花那样稍纵即逝，不对，烟花起码还“砰”了一声，绽放了绚丽的色彩，而他们连个开始都没有就进入了沉默的结尾，江宁这样悲哀地想着。
江群曾经问他：“你和你的死神大人怎么样了？”
江宁表示说：“我在这里，他出差去了。”
江群皱眉：“你不是一直像个傻缺似的有话直说的么？直接说想上他就好了啊！”
江宁表示不是自己不想。
江群又说：“那就是不敢？我看你就是怂。”
的确，江宁觉得自己挺怂的，他不是个恋爱小白，曾经的几段情感，好的坏的都有，但是起码他觉得自己并不被动。然而面对杜玦，他却莫名地怂了，倒不是他怕被拒绝，而是他在等一个契机，他总觉得两个人能在一起，确定关系啥的，除了身体上有所表示之外，思想也必须高度统一，他不觉得杜玦对他没那点意思，而是他需要一个□□。
一点就燃的体无完肤的□□。
江宁放下了尺笔，闭眼按了下太阳穴，终于赶在十一前大部分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这样十一假期他就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约上徐且行和陆正曦痛痛快快喝上几大杯啤酒撸上几百串烤串，这么想着美滋滋地笑出了声。
一双手轻轻按压在他肩头，指尖和掌心的力度正好，非常舒服。
江宁微微地晃着脑袋，笑着说：“江群你好手艺啊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早上还发消息说要被客户按在地上摩擦一整天嘛，我还以为你要着火了。”
江群没理他。
江宁继续调侃：“你和郭秋秋怎么样了？好心提醒你一句，从我过往的恋爱经验来看，我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了，作为身经百战的我可以告诉你感情这事必须速战速决，真的，你没发现最近她那朋友，叫什么来着，就上次你救的那位，宋思晴？人家老打电话找你，说明对你有了那么点心思，她和郭秋秋是好闺蜜吧，江群，我跟你说这事你得好好处理一下，你不听我的话，一定会搞出大事。”
江群还是没回他，手上的力道倒是没放松，江宁挺舒服地继续闭着眼。
“真的，感情这事就得主动，你看你打个电话就能成得事就拖拖拉拉的，看看我多惨，整天找不到人，电话找不到，符纸找不到，我在想这万一之后咱两在一起了，我岂不是跟守活寡似的，哎，爱上一个喜欢出差的人，真的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肩头按压的力道停住了。
江宁回头瞪了一眼：“继续啊，不要停....停...停...哎，杜律师，你怎么来了？”
江宁活像只被开水烫到的猴子似的一蹦三尺高，脸皮厚如他在下一秒一扫尴尬，非常自然地笑着，还顺手整理了下扯开的衣领：“杜律师，出差回来了？”
江宁刚才那番愚蠢的自言自语肯定被杜玦听得清清楚楚，江宁心悸的同时，大胆地看着杜玦，一副老子倒想看看你对我作何表示的表情。
杜玦的视线定格在江宁的脸上，那却是一种江宁无法就解读出的情绪，杜玦的双眸里分明有欣喜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悲伤覆盖，琥珀色的双眸里各种情绪交错变成一种奇异的色彩。
“糖葫芦。”杜玦的视线落到了江宁身后的货架上。
杜玦不说，江宁差点忘记了这一茬，笑着说：“是我进的货，都是当天新鲜的糖葫芦。”
进货糖葫芦是江宁出门唯一的诉求，自从江群告诉他这附近的学校门口就有卖之后，他就成了糖葫芦老板每天必见的客人，他每天都会买个五串等杜玦回来，这么一算他已经买了十几天了，今天杜玦终于回来了。
糖葫芦放在杂货铺销路并不好，最初的几天都是他和江群吃完的，还有一天撞上了培训日，他带去了培训机构，被小宝和他的动物朋友们分赃了，之后的几天江群忙得没空回来，江宁独自一人吃了个精光，总之他现在看到糖葫芦就想吐。卖糖葫芦的老板简直业界良心，这几天每次看到他都好心劝他不要吃这么多糖，年纪轻轻得了糖尿病怎么办。
江宁用肩头撞了他一下：“杜律师，别愣着，快尝尝和你之前吃的是不是一样？”
杜玦吃了一口，麦芽糖的甜腻和山楂的苦涩交缠萦绕在唇齿间。
不似从前的味道，却甚是从前的味道。
“你怎么卖的？”
这几年物价飞涨，这样的糖葫芦小时候街边一元一串，现在都涨到十元了，江宁十元买的，也就打算十元卖了。
“十元，你不会是想给我钱吧。”江宁笑了笑：“别闹，杜律师，就把房子租给你我都挣不少了，这就当是我请你的。”
“以前卖一文铜钱。”
江宁凑了过去，贱兮兮地问：“杜律师，你今年贵庚？”
“嗯？”
“明明是人见人怕，有时候却像个孩子似的，糖葫芦，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
杜玦怔愣了下，他好看的薄唇抿得很紧，他轻轻地说：“我也是从孩子过来的。”
江宁抬了下眉，心说按照杜玦现在的长相，小时候一定是可爱到不行：“没见过杜律师小时候的模样，甚是可惜。”
杜玦抬眼看着江宁，他琥珀色的双眸连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都是冷色系的，可此时那浅色的眸中似是燃烧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江宁感觉他瞳孔自己的倒影被火苗包围，燃烧着。
杜玦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句话。
“江宁！”永远不在适当时候出现的江群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看江宁和杜玦之间微妙到不可言说的气氛，咽了下口水，似乎在纠结是往前一步继续说下去，还是后退一步当做没来过。
“江群，有事吗？”杜玦回头，又恢复到了平常淡漠的表情。
这也是我家啊！江群觉得自己瞬间从主人变成了客人。
“那个，沈一飞说明天是清莲观的三界福法事，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江群有种上课被老师点名，自己恰巧是一问三不知的窘态。
“去，当然去。”杜玦说。
江群看向了江宁。
江宁很自然地说：“看我干嘛？”
江群咽了下口水：“你去不去？”
“死神大人都说了去呀，你没听见？”
江群：“......”人家说的是自己去，什么时候包括你了？
好吧，原来如此，江宁，我恨你！
江群既然来了，又没有打算现在就走，更何况最近和江临东闹了些不愉快，完全是个有家不可归的状态，毫无选择的他肯定是要睡在这里，原本想着按照杜玦这个租客的尿性，完全就是说完话就会走人的节奏，偏巧今天杜玦不但没走，还出去了买了菜，买完了菜，竟然还系上围裙开始洗菜煮饭，一系列操作看得江群目瞪口呆。
江宁却是暗暗搓手表示很期待，他还真不知道杜玦竟然会做饭，以至于看见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四菜一汤，简直惊讶得闭不拢嘴。
江宁也会做饭，可厨艺仅限于把饭菜煮熟而已，所以通常他的一日三餐不是在外面解决就是从货架上拿些速食来吃，江群完全不懂做饭，跟着江宁也是快餐便当加速食。
就这样废柴的二人，今天一顿家常便饭简直和过大年似的。
杜玦的厨艺很好，很快一桌菜被一扫而空，江宁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杜律师，你也太厉害了，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是你不会的？”
杜玦只是笑了笑：“一顿饭而已，就当谢谢你的糖葫芦。”
“糖葫芦？”他们一说江群才反应过来，他往货架上瞅两眼，终于明白了过来，心想自己这蠢表弟也是不容易，追人追到这份上必须得帮他一把，便调侃道：“不容易啊，你都吃了十几天了吧，终于给盼来了。”
江宁甩过去一副“你可闭嘴吧”的表情。
杜玦侧头看着他：“你吃了十几天糖葫芦？我记得你不爱吃甜的。”
江宁只觉得眼前这人果然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侧颜将他挺拔立体的五官刻画得犹如一幅绝美的素描，果然好看的人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不爱，但是并不讨厌，没办法，糖葫芦这东西隔天就不好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吃太饱的缘故，江宁的大脑成功当机，脚一跺心一横，离杜玦凑近了些，他白皙如玉的肌肤近在眼前，他轻轻说着：“所以杜律师要常常过来住才好，这样糖葫芦就不会坏了。”
“好。”
完全被无视的江群觉得方才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