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叶婷大惊失色,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棘手的情况!阴间的守灯人要杀他们!
或许真是他换了江宁的命数,那到底是谁指使他这么干的?
但是眼下绝对不是和他正面开战的时机,叶婷知道自己的本事,她的身手和其他各方面在他们几个里是最差的,这样的变故让她瞬间浑身冒出一层冷汗,想也没想就大喊一声:“跑!”
林池转身就跑,他从小到大学的本事都是用来对付鬼魅妖魔的,他不知道对冥府里的这些能不能有用,稀里哗啦从口袋里扔出一堆堆的符箓咒纸,一时之间黄色的符纸漫天飞舞,纸上用朱砂描绘的图形隐隐闪着光泽,若影若现却又有气无力似的,突然色彩黯淡了下来,随即软绵绵地飘向了血红的忘川,落入茫茫川河之中。
叶婷更是麻烦,她的身体和女鬼的合二为一,虽说是女鬼上了她的身,可毕竟身体因素相差过大,叶婷跑步的速度极慢,才跑两步,却又像女鬼似的双手开始逐渐席地,她才触碰到地面,就感觉背后飙过一阵凉飕飕的风,紧接着背上剧痛无比,她甚至感觉到冰冷的锋刃刺穿了她的皮肤,鲜血直接从两侧留下,叶婷四肢一软,向两边摔去。
这一摔,直接把女鬼从体内摔了出来,女鬼滚到了一边,短暂地吸引住了守灯人的目光,林池见状赶紧背起叶婷继续往前狂奔,可这一叠就是两人的重量,不过数十秒的时间,手持利刃的守灯人已悄然忽至他们身后。
那匕首必然不是寻常的兵器,叶婷疼得眼泪直流,直觉得自己似乎浑身的血液跑走了大半,神智也就开始模糊。
“他......他追上来了......”
林池哪儿顾得了这么多,只管拼命往前跑,两侧是不知何时呼啸而起的狂风,忘川的腥臭血腥充斥着他的鼻腔,在他的视线中,红黑二色就是整个世界的全部。
林持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背上的叶婷更能感受到濒死的恐怖,她能预感到那把冰冷致死的锋刃抵上了她血痕累累的背脊,叶婷绝望地闭上了眼。
过阴人多数的命运是死于阴间,她血液中是祖辈留下的印记和无法逃脱的宿命。
被击落的匕首在空中画出了高阔利落的弧度,随即被茫茫的忘川彻底吞噬。
守灯人明显一愣,看见了滚落在脚边的降魔杵。
明惊雨站在他们身后,眼神凌厉又决然。
林池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想到他和江宁的关系不错,也许也是前来寻找江宁的。他大喜过望,忙喊道:“你小心!”
明惊雨未显得过多慌乱,他慢慢地向前挪了几步,守灯人捡起了掉落在脚边的降魔杵,突然朝明惊雨走了过去。
叶婷抓着林池肩膀的手抖动了下,她虚弱地喘着气:“我们要过去帮他们......”
这时,又一个影子风驰电掣般朝二人袭来,叶婷还来不及看清状况,却见守灯人高扬起降魔杵向外狠狠劈去,那道影子直接摔落在叶婷面前。
是那个女鬼,此时的她模样更为惨烈瘆人,原本只剩皮肉相连的小腿已彻底分离,她的脑袋歪在了一边,几欲断裂,降魔杵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正不断往外冒着黑气。她仅剩下的一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叶婷,惨白双唇抖动着,她有话想说。
叶婷拍了下林池,示意放她下来。
血将叶婷的身子染了个透,林池从来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身体中会涌出这么多的鲜血。
“你......想说什么......”
女鬼艰难地抬起头,她朝叶婷伸出了乌黑发青的双手。
林池睁大着眼看向前方,他大喊:“他来了!”他边喊着已经站起了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叶婷被巨大的力量推出去好远,她接连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匕首留下的疼痛让她浑身麻木,她只知道女鬼在她被推出去的刹那就扑到了她身上,替她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她的四周只留下黑色的雾气,逐渐稀薄,渐渐消散。
又是一阵惨烈的尖叫,她最后模糊视线中只看到倒在一旁不省人事的林池和站在他跟前狠毒可怖的守灯人。
然而这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守灯人浑身冒起了团团鲜红的大火,烈焰熊熊瞬间将他吞噬,守灯人在痛苦地尖叫,他却无法动弹,仍由大火彻底吞灭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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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藏匿于巨大的礁石之后,紧紧捂着嘴,却是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心里明白自己藏不了多久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忽然猝死之后他直接来到了地狱道。
江宁想到这里不禁虚虚一笑,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天地不容的事直接就落入地狱道了?想也知道他这根本就是非正常死亡。
那些围绕着他的恶鬼是地狱道最凶狠的恶灵,它们把他当做掌心的玩物一般的捉弄,他就像是猫鼠游戏中弱小的老鼠,被猫爪捕获,被利齿咬噬,看似“好心”地仍其自由,看着猎物仓皇狼狈地逃出,却暗中不紧不慢地追捕而上,给他致命的一击。
江宁就是那只被戏弄的可怜老鼠。
地狱道是一望无际的沙野,江宁一路狂奔蹿逃,偶尔可撞见密布的礁石巨岩,但是他明白自己最后的结果也不可能逃得走。
杜玦一定在找他。
他想起了杜玦脖子上的伤口,如果连他在地狱道这样可怕的地方都会受伤,他江宁又算什么?
江宁从礁石的缝隙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四周仿佛到了沙漠的风暴季,土黄土黄的大片,还随着眯眼的沙石让人睁不开眼,即便江宁躲在了礁石间,仍旧能感觉细小的颗粒进入了眼眶,他赶紧回头继续靠着石壁。
外面天气骤变,刚才还接近四十度的高温在顷刻之间降为了零度,江宁湿透的汗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冷意让他一阵哆嗦。
当他在此从石隙间向外看去的时候,不禁震惊万分,方才还昏暗天色此时已是灰暗一片,仿佛突然降临的黑夜。而礁石的缝隙间冒出层层黑色雾气,雾气弥漫在他四周,发出呛人的怪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又像是腐烂发臭的味道。
江宁将身体紧紧贴着石壁,试图寻找另外逃出的办法。突然,细微的笑声响起,如同刚才那些恶鬼的声音,讥讽,嘲弄,不屑。
他依旧是那只老鼠,是它们的玩物,是困斗之兽。
即便外面已是夜幕般的沉沉黑色,可那黑色之中顿现各种形状不一又诡谲变化的人脸来,黑夜仿佛是张巨大的网,一张张古怪恐怖的面孔像是挣脱这困住它们的枷锁般往外奋力地涌出。每一张脸都极度用力,它们的面容因扭曲而越发的恐怖,无穷无尽的鬼魅挣脱了黑夜的束缚,而他们的目标只有江宁。
江宁看着这一张张脸正努力挤进礁石的缝隙,有些已经挤进缝隙的脸在看见江宁的瞬间,表情变成了一种无情的狂笑,他们在癫狂的窃喜。
江宁从这些狰狞的面孔中仿佛感觉到了它们报复的快感。
它们不仅仅是在故意围捕他,让他恐惧,而是在报复他。
自己和这些东西有过节?
而这些恶灵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虚无中一种若有似无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
“你是忘记我们了?”
“那真是不幸,你竟然也有堕落到地狱道的一天。”
“这里就是地狱道。”
无数个声音交错响起,并不响亮的声音此刻如同槌鼓般重重敲击着他脆弱的耳膜,江宁头痛欲裂,他双膝跪在地上拼命地捂着耳朵。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这些恶灵匍匐盘旋在他周围,而他并不惧怕它们,恶灵在颤抖,在求饶,在祈求宽恕。
“啊!!!”
“啊!!!!!!”
说话声逐渐被尖叫取代,外面的天开始亮了,丝丝光线透过缝隙落入了礁石内,江宁看到这些鬼脸如同烟雾般随着叫声开始消散,而外面同样也是如此,因为他们的消失,天逐渐变亮,他的视野中有两道黑色的影子在和鬼脸纠缠争斗。
须臾,在江宁的神智还有些恍惚的时候,他的左肩被人轻轻一提,有个声音传递到了他的耳内。
“跟我们走。”
江宁仿佛是只无力的玩偶,被人提携着一路向前走去,那两个黑色的影子原来只是穿着黑色的袍子,这袍子和杜玦的很像,但是江宁明白他不是杜玦。
一个拉着他往前走,另一个垫后,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这些恶灵鬼魅有没有再追上来江宁不清楚,他只感觉自己不停地赶路,他总觉得地狱道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楚方向,而这两个人又或者是冥府的鬼差似乎认得路,他们带着江宁往一个方向走去。
江宁想开口询问他们是谁或者问些当下的情况,一张口就是带着颗粒的风,他张了张嘴又识趣地闭上。
终于,不知走了多久的他们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颗死气沉沉的老愧树,它仿佛是沙漠中唯一垂死的生灵,光秃秃的枝条并没有任何青绿的叶子,枝条干枯腐朽,像垂暮之年的苍苍老者宣告着生命的逝去。
“你从树里过去,就可以离开地狱道了。”
江宁本能地点点头,他走到了槐树下,看到了其上有个巨大的树洞。
“你们......是谁?”
“我们看守地狱道已经很久很久了。”
江宁点头:“冥府的鬼差?”
“是,也不是。”
江宁觉得自己问了傻话,也问了不该问的话。
他三两下爬上了树木,却又不死心地往下看去,他们为什么要救他?杜玦吩咐的?他们认识杜玦?
江宁内心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杜玦没有找到地狱道来,他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两个人,刚才一路带他逃离的时候,他想起了......他的至交好友。
童年时期每当和院子里的孩子打架又打不过逃跑的时候,总是江宁和徐且行跑在前方,而身手极佳的陆正曦垫后。
刚才他混沌不堪的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我想看看你们的样子。”
站在树下的人有些犹豫,后者却大步向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们不约而同摘下了头蓬。
江宁看到陆正曦和徐且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