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看着手中的密信,第一页的纸张有有些略微泛黄,字迹苍劲有力。
他有些嫉妒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有贾代善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
不对,是兄弟!
皇兄也有贾敬、贾赦等人,可朕的“贾代善”又在哪里呢?
人老了就爱啰嗦,太上皇絮絮叨叨的跟皇帝儿子说着他与贾代善的往事,言语中的感慨、思念以及明显的炫耀让刘恒越发的怨念满满。
吃了酸葡萄的刘恒不得不转移话题:“父皇,贾敬的提议您怎么看?”
“哦,这个啊……”
太上皇意犹未尽的沉思起来,这事关乎辽东大计,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诏秦玉良(明女将秦良玉为模板)的白杆军入京,朕要看看我大夏第一女将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父皇打算让白杆军去辽东?”
“云贵安定已久,白杆军这等强军留在云贵也是浪费。京畿大军的情况错综复杂,不妨扔进去一颗石子,试试其中的水深水浅。”
这位御极五十年的帝王,对偌大帝国的局势一清二楚。大夏必须削藩,但削藩之前一定要有充足的准备,万不可弄的处处烽烟,兵灾肆虐。
刘恒想了想,也提出了一个建议:“儿臣觉得,平倭大军可分出一部……”
太上皇却摇了摇头,郑重说道:“不行,江南财赋重地,江南大营的兵马不堪用,为父正准备裁撤江南大营,由平倭军代替。都指挥使的人选你自己挑。”
原本被驳了建议正闷闷不乐的刘恒瞬间大喜,起身拜道:“多谢父皇,儿臣定会选一個合适的人去江南主持大局。”
“这天下为父都给了你,这点事儿值得谢字?”
太上皇瞥了皇帝儿子一眼,无所谓的摆手道:“辽东的事不着急,钱康时被贾赦打了个半死,钱坤又被小胖子砍了一刀,短时间内东平王府没精力去折腾。”
刘恒闻言哈哈一笑,冲着皇极殿的外间说道:“这小子真是儿子的福星,这无意间的冲动,倒是给儿子争取了不少时间。”
父子俩相视一笑,心中对宁荣贾家更加满意了。
……
贾琮的一句生死斗重新点燃了不少武勋之家的血性,至少最近这些日子,每日在城中浪荡的公子哥少了好多。
这就导致秦楼楚馆的生意大不如前,根据薛蟠所言,好几家风月之地提及荣国府贾琮时都是咬牙切齿。
不过这件事对认真读书的贾琮来说毫无影响,毕竟这些人的咬牙切齿又真咬不到他,但要是课业不合格,圣人老爷的板子那是真的疼。
端午将至,贾琮终于有了两天的假期。这日一早,睡得昏昏沉沉的小胖子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守在外面的丫头吉祥、如意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一问方知,保龄侯竟然服了软,将湘云母亲的嫁妆给送过来了。
呵!稀奇啊!
要知道为了讨回属于湘云的东西,贾政亲自写了状子,直接将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告上了顺天府。
若不是这事儿实在太丢武勋的脸,五军都督府的几位老帅出来做中人,赦大老爷早就带人打上门去了。
不过便是这样,史家兄弟俩也算是能拖就拖,毕竟他俩为了外放的事儿,把湘云母亲的嫁妆都换成银子了。光是往回购,就耗费了两个月时间。
其中有不少东西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史家兄弟二人不得不想尽办法寻来相似的补了进去。
就这样,当贾母盯着嫁妆单子一一查看的时候,差点气晕过去。
她是真觉得臊得慌,堂堂保龄侯府,竟然拿人嫁妆换银子花。史家的列祖列宗啊,儿孙不肖,请列祖列宗把这两货带走吧!
“婶娘,就这样吧。”
贾敬做主将这些新新旧旧掺和在一块的东西收进了库中,温言安慰着气得浑身发抖的老太太。
他挥手让荣禧堂中的小辈、丫鬟统统出去,哂笑说道:“要不是几位老帅警告史鼐、史鼎,恐怕他们会继续拖下去。这些也差不多够云丫头长大成人了,到时候咱们再给添补些,总比继续留在保龄侯府受罪强。”
“我是觉得丢人啊,一门两侯日子过成这样,拿妇人的嫁妆换银子,史家的脸让他们给丢尽了!”
老太太是最重脸面的人,桌子拍得啪啪响。
突然,她眼神锐利的看向贾赦:“老大,那两个混账谋得哪个缺?”
贾赦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听都督府的人说,是四川和湖广都指挥使司的缺。”
“还真是会挑地方,你去使使劲,让他们去云贵跟蛮子打交道吧。”
老太太的话让贾赦哭笑不得,他不得不解释道:“您也太看得起儿子了,吏部可不是咱家开的,这事儿是陛下点头,五军都督府才给盖了印。”
说到这儿,贾赦放低了声音说:“这事有些不对劲,儿子与曹久功喝酒时他提了一嘴,四川和湖广闹党争闹的厉害,陛下有意整顿,咱家可不要瞎掺和。”
党争这个词儿老太太也知道轻重,这会又有些担心史家会不会因为掺和党争撸了爵位彻底沉沦。
贾赦瞧出了老太太的担忧,安抚道:“您可千万千万别掺和进去,咱家好了,便是史家真出了事,也能保住几个哥儿姐儿的性命。云丫头可就只剩您一个依靠了!”
老太太纵是心有千万思绪,却也只能长叹道:“我能怎样?那两个混账但凡听我一句,也不会闹成这样。是生是死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能做的便是护住云丫头他们。”
……
京察已经到了尾声,京城的紧张气氛在端午节前明显消除了不少。
帮着二嫂嫂王熙凤将史家送来的东西收入库房后,贾琮带着贾十一和两个亲兵出了府,刚一出门,就看到溜出府的宝玉。
此时的宝玉正带着小厮茗烟和李贵,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停靠在路边,车夫正恭敬的冲宝玉行礼。
“宝二哥……”
听到有人喊他,宝玉大惊失色,连忙惊惧的回头。
见贾琮跑到他跟前,连忙伸手捂住小胖子的嘴巴,小声哀求:“琮哥儿,莫喊莫喊!”
在眨巴了下好几下眼睛后,宝玉终于松了手。
得到解放的贾琮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才开口问道:“宝二哥这鬼鬼祟祟的是去干嘛?二叔可是禁了你的足,要是被他知道,是要挨板子的。”
宝玉凑到其耳边小声说道:“神武将军府的冯大哥前日回京了,派人送来帖子,今日在会英楼相聚……”
“冯紫英?”
贾琮咧嘴一笑:“那带弟弟一个,我正闲着无聊。”
挨不住小胖子化作磨人精,贾宝玉不得不带了其同去。
江南的倭寇最终在四月初彻底平定,京城各府前去江南镀金的哥儿陆陆续续的返回了京城。
冯紫英便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立了八斩之功的功臣,人还没回京呢,赏赐就送到了神武将军府。
从六品的忠显校尉,实职虽然还未正式定下,但听闻其父有意送他入京营历练。
这次回京后刚有了空闲,冯紫英立马就想着与好友聚上一聚,于是便给卫若兰、柳湘莲和贾宝玉送去了帖子。
会英楼的二楼雅间,几人寒暄过后,众人将目光放在了捧着果子咔嚓嚓的小胖子身上。
咔嚓嚓……
贾琮正啃得开心,突然感觉雅间中莫名的安静。他抬头见几人都盯着自己,咧嘴一笑:“几位哥哥看着我做什么?”
冯紫英似有深意的问道:“琮哥儿可否跟哥哥说说,你觉得我该不该去九边历练?”
贾琮不解的反问了一句:“叔父不是让冯大哥去京营吗?”
只见冯紫英摇头叹道:“功名只向马上取,我不想在京营虚耗光阴。九边虽无大战,但总能碰到沙场立功的机会。”
没想到冯紫英还是个有大志的人!
贾琮琢磨了下,隐晦的说了一句:“冯大哥要是不怕危险,可让叔父去跟陛下说说,看看辽东诸镇有没有缺。”
辽东二字语气略微重了些,冯紫英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心中立马就有了计较。
他拱了拱手,又从荷包内取出一颗珠子,递给了贾琮:“这是我在金陵无意间淘换来的,不值钱,琮哥儿拿着玩吧。”
贾琮没有虚情假意的推拒,欣喜的接过来,回礼致谢:“冯大哥豪气,这可是好宝贝啊。小弟谢哥哥赏!”
珠子不是什么贵重的珍珠,树脂凝结的琥珀,其中有一只小小的蚂蚁。这玩意可是个稀奇物件,林姐姐绝对会喜欢的。
得了礼物的小胖子喜滋滋的玩了起来,冯紫英也没有再问别的,招呼小二上菜上酒。
几人中宝玉对经济仕途毫无兴趣,不过也为好友得了前程高兴,频频举杯恭贺。
柳湘莲明显心情复杂,卫若兰身体一直不大好,基本上绝了走军武路子的机会,不时与贾琮交流科举上的事情。
宝玉突然察觉到了卫若兰的心思,惊呼道:“若兰也打算赴科举?”
举杯的几人纷纷看向腼腆一笑的卫若兰,见其点头后,柳湘莲抿了抿唇,长叹道:“紫英要去军中,若兰也要赴科举,只有我还是个无用的废人!”
嗯?
贾宝玉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苦笑着说:“柳二哥,我还在这呢。”
哈哈哈哈……
雅间中响起了笑声,倒是将方才突然泛起的烦闷吹散。
贾琮想起了在扬州时遇到的龙禁卫扬州千户所千户柳丛溪,按辈分算,柳湘莲正是他的堂侄,而且是五服之内。
他提议道:“柳二哥的剑术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要是想走军武的路子,我回家跟我爹说说。”
柳湘莲却摇了摇头,苦涩的回了一句话:“我姓柳啊,理国公府的柳!”
宝玉无法理解这句话,可对理国公府的烂事了解颇多的冯紫英与卫若兰,几乎是同时跟着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柳家麒麟子,却要被嫡支打压到这种程度,真是白瞎了柳老公爷拿命为儿孙搏下的家业。
柳湘莲举起面前的酒杯,苦笑着一饮而尽。
随后一扫脸上的悲戚之色,豪迈的说道:“是我不好,扰了兄弟们的雅兴。来,咱们不说这些无趣之事了。今日是为紫英接风洗尘,咱们畅快的乐呵乐呵!”
若是之前,贾琮还真不知道闻名京城的冷面郎君柳二爷有这样的一面。
他端着果酿与这几人一一碰杯,听着他们从江南风月谈到京城的趣事,不时附和一二,直到酒过三巡,雅间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怎么这么吵?”
宝玉不满被打扰,推开门看了一眼,立马有些慌张的关上了门说道:“遭了,是我爹!”
“二叔?”
贾琮惊讶的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去,还真是二叔贾政。
只见自家二叔正与几名文士,和一群明显不是中原打扮的人推推搡搡。
“高丽人!”
嗯?
冯紫英从门缝瞅了一眼,就看出了跟贾政起了冲突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皱眉跟几人小声解释道:“我爹之前护送礼部的大人去过高丽,这些人的穿着与我爹带回来的画册极其相似。”
嘭!
正说着,贾琮看到高丽人的护卫竟然用刀鞘捅在了贾政的肚子上,猝不及防的贾政吃痛之下当即就倒地不起,呻吟起来。
“娘的,打我二叔,找死!”
贾琮一把拉开雅间的门,飞快的冲了出去,朝着明显是高丽领头之人的腹部飞起一脚。
根本就没有防备的那名高丽人竟然被贾琮一脚给踹倒了,顺着楼梯口哐啷哐啷就滚下了楼。
其余高丽人立马又惊又怒,将贾琮以及贾政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两方人似乎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鸡同鸭讲了好一阵,或许是高丽人这边激起了真怒,其中一人竟然从护卫手中抢过腰刀,拔刀威胁叫嚣起来。
“嗡!”
当的一声,一柄精致锋利的长剑飞快的穿过人群,狠狠扎在了那人的手背上,贾琮一把夺过从其手中掉落的长刀,反过来架在了那人的脖颈处。
人影一闪,柳湘莲便已持剑站在了贾政与那几位文士的跟前,冯紫英等人也冲了出来,宝玉与卫若兰搀扶着贾政起来。
“二叔,您怎么样?”
“爹,您没事吧?”
“宝玉,琮哥儿?”
贾政忍痛起来,这才看清了站在跟前的几人。
“紫英侄儿、若兰、还有柳家二郎?你们怎么在这儿?”
宝玉正要解释,却见楼梯处一队高丽的护卫,护着刚刚被贾琮踹下楼的人冲了上来。
“狂悖之徒,孤乃高丽王太子李明舒,尔等竟敢刺杀孤……”
“小小高丽,也敢称孤道寡!”
“真是放肆,欺我大夏军威不盛乎?”
这几名文士这才明白这群高丽人什么都听得懂,刚才是故意假装听不懂官话。
当听到李明舒叫嚣自己的身份并称孤道寡时,立刻愤然大怒。
按照礼制,高丽国能称孤的只有那位被敕封济州郡王的高丽王。而且高丽也没什么王太子,只有大夏济州郡王世子。
李明舒见几位文士纷纷训斥自己,不由大怒道:“给孤将这群以下犯上的狂悖之徒拿下,孤要入宫问问上国皇帝陛下,夏国就是如此对待贵客的吗?”
唰唰唰!
高丽的十余名护卫纷纷拔刀,贾琮眼睛一缩。
他不信李明舒不清楚金冠玉带、锦衣华服在大夏意味着什么,既然知道自己等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他还敢在大夏京城如此嚣张跋扈,肯定有着不可名的倚仗。
贾政见高丽人人多势众,又是拔刀逼近,连忙将宝玉护在身后,又伸手抓住贾琮的肩膀,想要将其拉到自己身后。
却见贾琮回头冲他笑了笑说:“二叔且安心,这群土鸡瓦狗,侄儿还不放在眼里!”
说着,他挣脱了贾政的手,扭头冲柳湘莲与冯紫英问道:“两位哥哥,可敢携手御敌,拿下这不敬国朝的高丽王太子?”
冯紫英往腰间一摸,唰的一声寒光一闪,原来这厮的腰间也有一柄软剑。
只见冯紫英呵呵一笑,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有何不敢?”
而柳湘莲只是沉稳的点了点头,再次拔剑,一手一柄,鸳鸯双剑锋芒毕露。
砰砰砰!
一楼处传出一声声惨叫,贾琮咧嘴一笑,冲那李明舒嗤笑道:“不要以为就你人多,小爷我的人马也不少!”
贾琮得罪的人多了,赦大老爷从来不放心小胖子一个人在外面晃悠。
除了一直跟在身边的贾十一以外,暗处的隐卫没十人也有八人。贾琮敢信心满满的叫这群高丽棒子为土鸡瓦狗,怎么可能没有倚仗呢?
小爷我,满京城的大腿,今日就是把你这犯下大不敬之罪的高丽棒子宰了,最多就是挨几板子而已。
说着,贾琮根本没有一丝畏惧,与柳湘莲、冯紫英对视一眼,三人飞身就往李明舒杀去。
高丽的护卫还算警觉,第一时间将自家主子往后一拉,护在了中央。
三名护卫顺势迎了上来,想要挡下贾琮等人的攻击。可惜他们根本没想到面前的小胖子有多么不要脸……
哗……
白色的烟雾瞬间出现在眼前,那三名高丽护卫一下子就觉得眼瞎了,就连柳湘莲与冯紫英都愣了一下。
“兵不厌诈,小爷莪的烟雾弹效果可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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