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上继位,身着飞鱼服的龙禁卫甚少办什么人头滚滚的大案,让京城的百姓们都有些忘记天子爪牙的恐怖了。
北镇抚司专理诏狱,且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刑部、大理寺。太祖朝时,死于酷刑之下者不计其数。
孙绍祖被龙禁卫从酒楼摁住拖走,前后不过几十息时间,他都没敢反抗一下,这让负责此次案子的龙禁卫百户有些遗憾。
若是这孙绍祖能稍微反抗一下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将其当着百姓的面狠揍一顿,到时候跟御猫大人讨份赏钱,还不是容易的很?
唉,可惜了!
“给我狠狠的打!”
啪!啪!啪……
鞭子甩的啪啪作响,嘴中被塞了一块破布的孙绍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双眼鼓起,尽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着说什么,却只能从喉咙间发出几声哼哼……
一连被抽十几鞭子,诏狱的这群刑狱高手分寸把握的很好,孙绍祖被抽得死去活来,盐水鞭子让他疼的青筋暴起,精神头反倒更加好了。
“还挺能扛?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继续给我打!”
嗯?
“呜呜呜……”
啪、啪、啪……
百户老爷悠闲的往摇椅上一趟,美滋滋的喝着小酒,今日的凉拌猪头肉真不错,一会下值了再去潘寡妇小馆买些。
“福禄,怎么样了?”
“哎呦,大哥怎么来了?”
鞭子声未停,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昆陪着贾琮走进了诏狱。袁福禄是他的堂弟,大字不识几个,但对他够忠诚。
袁福禄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堂哥陪着的人是谁,忙躬身行礼:“末将袁福禄拜见爵爷。”
“福禄?好名字,是个有福之人。”
贾琮打量了一下这位圆滚滚的龙禁卫百户,赞了一句。
受刑的孙绍祖在听到动静,费力睁开了眼睛,一看是贾琮进来,心更凉了。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他干的那些,足够贾家将自己挫骨扬灰了。
袁福禄没有废话,将自己抓捕、审问孙绍祖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这厮是个硬茬子,至今什么都没有交待,末将正打算将咱们北镇抚司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一遍,不信他不招。”
贾琮看着孙绍祖嘴巴中的破布,扶额问道:“福禄啊,你不会一直没把他嘴里塞着的破布取下吧?”
啊?
啪!
袁福禄一拍额头:“哎呦,您瞧末将,都糊涂了,忘了这茬!”
北镇抚司的手段真没几個人能撑过一半,贾琮也没有回避,冷眼旁观了整个审问的过程。
孙绍祖原本还想避重就轻,却在袁福禄精明的审问手法之下,连他上过哪家寡妇的床都一一说了出来。
贾琮看着手中的供状,不由赞叹:“袁大人,你这堂弟真是个人才,仅仅当个百户,屈才了啊!”
这不是贾琮说什么场面话,袁福禄这手审问的手段,足够弄个五品的刑狱官来当当。
袁昆踢了一脚堂弟,福禄当即大喜跪下:“多谢爵爷夸奖,这都是佥事大人指挥得当,托爵爷的福,末将才能顺利将这孙绍祖抓铺归案。”
“赶紧起来,你这是帮了我贾家大忙,该是本官托你的福。”
贾琮将供状交给书吏,叫他帮忙誊抄一份。
随即扶起了袁福禄,跟袁家兄弟二人说道:“放心,待本官回禀陛下,一定为袁百户请功。”
……
孙绍祖犯的事可不小,从供状上来看,泄露军机、勾连外敌、诋毁皇亲、构陷重臣、蛊惑百姓等等等等。
最让皇帝不能忍的,是孙绍祖竟然编造贤妃是洛神转世等等谣言,触及了皇帝老爷的逆鳞。
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膝下长成的儿子只有三个。元春也是高龄产子,至今还虚弱着呢。
拿他的女人说事,这让皇帝老爷怎么忍?
“嘭!”
奏折狠狠砸在了曹久功的脚下,终于回到勤政殿的刘恒大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将上面的人全部拿下,主犯皆斩,余者编入军前死营,遇赦不赦!”
曹久功躬身道:“陛下三思,其中的几位皇亲不过是顺势推了一把,他们应该并非故意为之……”
“你倒是给他们求情,他们何时考虑过朝廷的为难之处?”
刘恒想到那几位老皇亲堵在宫门口,逼迫监国的太子刘弘放弃在宗室中挑选和亲公主的事情,顿时火气更甚。
“不管和亲是真是假,都不是他们推波助澜,诋毁皇妃、勾连外敌的理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凡参与此事的宗室,罢官夺爵,贬为庶人,迁皇陵圈禁。还有,李氏赐死吧!这个没脑子的蠢妇,真以为大夏被蛮夷逼迫,毁的是皇家的名声?”
……
龙禁卫的恐怖再一次展示在众人面前,菜市口的血迹让兵马司的人很头疼。
半月时间过去了,血腥味都还直冲鼻子。
孙绍祖还在诏狱关着,刚刚晋升一级成了副千户的袁福禄后槽牙都咧到耳朵根了,尽职尽责的遵照了贾琮的指示,一遍又一遍的用十八般武艺招待着孙绍祖。
每一次从孙绍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都会亲自送去荣国府。
贾琮一边操持着给赦大老爷送补给支援的事,一边读书管理家中的琐事。
桌子上厚厚一沓孙绍祖的供状已经无法让他动怒了,哪怕这厮肖想二姐姐迎春、三姐姐探春,甚至连小丫头惜春都没放过……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等掏干净他脑中的东西后,再将他千刀万剐吧!”
“爵爷,那孙母怎么办?要不要末将将她也给……”
袁福禄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贾琮瞥了这厮一眼:“依律处置,该流放就流放,本官还没丧心病狂到拿一介妇人撒气的程度。对了,孙家可抄出什么东西?孙绍祖哪来这么大的能量,能在一日之间让整座京城物议非非。”
“还真有!”
袁福禄立马小声在贾琮耳边嘀嘀咕咕起来,最后正色道:“爵爷,这些书信虽不是他们的亲笔,可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此事与他们脱不开干系。都督大人已经派了人马明察暗访,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消息传来。”
贾琮没有丝毫的意外,只要能破坏大夏皇室声望,搅乱朝局平衡,扰乱朝纲,晋商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可惜啊,这一回算是戳了皇帝老爷的肺管子,曹嘟嘟既然已经出手,不管能不能查到确凿的证据,晋商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来。
……
正如贾琮所猜,连半个月都没过,大同、太原爆出震惊朝野的贪腐、走私大案。
自山西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至各州县,大大小小三十一名官员被抓。
晋商乔、常、曹、侯、渠、亢、范、孔八大家半数被抄,其余四家也是战战兢兢,由家主亲自向微服的钦差徐晋跪地投诚。
大同卫中军将被换了一大半,皇帝任命神武将军冯唐接任大同镇总兵,其子冯紫英编入虎贲卫,以五品千户值御前。
京营节度使、英国公张岳挑选京营一万精锐,随冯唐入大同整顿边镇,同时提督山西军务,剿匪戡乱。
太行山乱了好多年了,官军多次进剿都没有将山中乱匪清除,皇帝老爷根本不信这背后没有晋商甚至是朝中某些人的支持。
贾琮再次被诏入勤政殿时,时间已经到了七月流火的时节。
这些日子他忙着给老爹送支援,操持二姐姐迎春与三姐姐探春的亲事,都没有仔细关注朝中的局势。
他完美的充当了茶童子的角色,给大佬递茶。
魏庆和有条不紊的将南疆、山西的事务禀报完,跟贾琮眨了眨眼:“南越倒是学乖了,见没办法将你爹抓住,竟然想用水溶的命来换伱爹离开。你怎么看?”
刘恒也放下了折子,将目光转向了贾琮。
“这事您跟陛下拿主意就好,宁荣贾家只遵陛下圣旨。”
“真是滑头!”
刘恒对贾琮的回答很满意,贾赦在南越腹地来回折腾,只用了短短一个月,就将南越闹得鸡犬不宁。
南越王被吊死在升龙府的城门楼子上,南越内部直接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最后还是南越王室、早前领兵侵入大夏的南越大将军阮浩成快刀斩乱麻,斩了大半朝臣稳住了局势。
随后自立为摄政王,拥戴前王幼子登基,同时派兵围剿贾赦。
可惜贾赦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自出升龙府后,带着南越猴子在南越腹地兜圈子。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十六字游记战术方针被赦大老爷运用到了极致,同时松江水师也一直飘荡在南越沿海,随时给大军提供支援。
每一次赦大老爷带兵来到海边,南越猴子都会刻意放缓近逼的攻势,恨不得奉上粮草送其离开。
可赦大老爷每次都是有条不紊的接收补给后,头一转又往南越腹地去了。
想让赦大老爷离开,那是做梦!
有了儿砸送来的药材等物,赦大老爷觉得他能折腾到南越跪地求饶。
“你爹来了奏疏,说是南越那边耕种一年三熟,这么好的地方让给南越猴子可惜了!”
贾琮一拍胸膛:“没有什么南越,只有交趾。交趾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原王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陛下当派大军收复我国固有之领土,以全九州天下!”
刘恒嘴角抽了抽,九州那会可没什么交趾。不过这话听着提气,有意思。
魏老爷子突然插了一句:“老臣记得《山海经》有载,天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老祖宗都说了,南疆三藩自古以来都是我天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咱们总不能数典忘祖吧。”
好家伙,还是老爷子够厉害,《山海经》都拿来佐证自古以来!
刘恒不禁哑然失笑,这一老一小可真会给朝廷找证据。
不过南疆三藩还真是富得流油,别的不说,光是那一年三熟这一点,就足够大夏动手了。
“不过时机还不够成熟,京营刚刚经过整顿,战力还未完全恢复,朝中也有不少内患,再等一年吧。”
刘恒琢磨了一下,权衡利弊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屏风上的大夏舆图。
“大相公觉得,水家该如何处置?”
太行山中的剿匪之战不是很顺利,冯唐一到大同就将大同卫的军将进行了细致的筛查。
有问题的统统砍了脑袋,没问题的也打散后重新安置。随后调山西各卫所,与禁军一同入山剿匪。
哪怕没有贪官污吏的支持,山中的匪寇也给冯唐烦了个够。
这哪里是什么土匪,根本就是某人藏在太行山中的私军。而且还不是一家的,最起码有北静王府水家跟义忠亲王府刘烨的母舅李家。
这些私军的人数不下数万,战力并不比京营低多少。而且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将冯唐打了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延绥镇的官军及时支援,弄不好冯唐要栽在这群人手里。
魏庆和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才苦笑道:“神武将军那边也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水家这儿还得徐徐图之。西宁王府跟东平王府一直在等朝廷对水溶的处置,一个不甚,辽东跟河西就会乱起来。依老臣的意见,拖!”
贾琮不由自主的点头,老爷子说的是,辽东倒还罢了,钱家已经被废了大半,目前只有辽东山里的那群鞑子在蹦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但西宁王府齐家不一样,四大异姓王中,如今实力最强,又是天高皇帝远的河西,要真逼反了齐家,大夏还真扛不住四线作战。
刘恒也明白这个道理,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
“那就让礼部继续与南越交涉,将水溶的狗命先保住。”
魏庆和摇了摇头:“陛下,老臣的意思是,保水家就好。北静郡王的爵位,可不一定非要水溶来袭。更何况水溶指挥不力,致使南疆大乱,广西军民死伤惨重,废了他的王位根本不为过。”
“对,对……”
贾琮猛的点头附和,脱口而出了一句:“臣听说水家旁支中有不少忠贞国朝的,陛下何不选其中一人入继北静郡王府。最好是还在吃奶的,毕竟水王爷年纪不大,又没有子嗣。陛下身为天子,为水王爷择一嗣子入继,这也能彰显陛下对北静郡王府的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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