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殿前庭，伤亡越来越重。数声怒吼后，哐啷巨响。郑霄铎几人狼狈地摔了进来。爬起，他怒吼着：“守住殿门！”
“冲进去！”
“杀！”
呐喊声中，所有人都抬眼盯着殿门。几位皇子，郑霄铎等人无不浑身浴血，数番鏖战下来，只剩下不足五十人了。岌岌可危之时，一片喊杀声由远而近。“保护陛下！”
“抓住逆贼！”
乱军中，冷箭破空袭来。正惊讶回顾的黎川蓦地顿住，低头一看。一只箭尖透胸而出。似乎发呆了一下，黎川转头再看。将及二百步外，一匹黑马傲立，马上的人黑衣黑甲，正缓缓地收了弓，唇角似乎勾出一丝讥讽。瞪着那人，黎川张张嘴，猛地栽倒马下。“将军！”
“有援军，我们怎么办？”
不等叛军想出对策，另一边已经欢呼声骤起。“叛贼黎川伏法！”
“束手请降者免死！”
“不降者，杀！”
呆了一瞬，已经无路可退的两名指挥使彼此看看，呐喊一声，指挥叛军们往后猛扑。来援者毫不畏惧，短兵相接。并马看着前方混战，夏翊扬忍不住看看他的手。“三哥，你为何不多射死几个？”
“抢功劳不好的。”
先是愕然，又有些无语，夏翊扬就说：“什么立功不立功的。你看，他们不肯降呢。”
看着血染的宫门，夏翊锦淡淡一笑：“呵呵。因为降了或许也是死。”
“……”“我们此行召集了各家庄子上的私兵，但不过一千多人。黎川是副将，本部有五千人马。敌众我寡，一时间没法取胜的，但我们箭矢充足，借助地势可以拖住他们，直到十弟带兵来救。”
“他几时能来？”
“会来的。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想了想，夏翊扬点头，又问：“我们就看着？”
“你去。”
“你呢？”
“我还在养伤，不宜用力，只能看。”
看看他，夏翊扬有些狐疑地问：“你的伤真的没好？”
“是啊。”
说着，夏翊锦转脸看向他，微笑说：“你没打过仗，不妨感受一下。”
“这也叫打仗？”
“凡拦路者，皆我之敌。对敌对者，就叫打仗。”
实在说不过他的歪理，夏翊扬无奈地摇摇头，策马向前加入战圈。他走后，罗峰驱马过来说：“主人，我们的人已经全部撤出，赵元宏把信送去了陈国公府。”
“呵呵。好。有了这份功劳，他妹妹就不用去元吉宫了。”
“还有，洛兵抓到太子派去放蛇的两个人，不知要不要问个口供？”
“问清楚太子培养的死士还有多少，清理掉。其他留在东宫的让十弟去收拾。”
“是。对了，那些蛇带回了二十条。”
“蓝纹鬼蛇很贵的，送回山里继续养。先生说蛇毒能辅助练功，而且它们弹跳惊人，速度很快，你可以让它们追咬你，磨砺一下灵巧。”
眼皮猛跳几下，罗峰才说：“据说被那种蛇咬了人不会死，但很疼，还会抽搐，昏厥，看起来似乎死了。”
“是啊。其实那几个人运气很好，因为被咬到没摔进乌云草丛，不用打仗，没准捡了条命。”
两人说话间，叛军被援兵从身后牵扯住，暂时顾不上继续进攻御龙殿。郑霄铎大喜过望，赶忙把仅存的战力全部收拢，守住殿门。混战至午时，只听得更远处战鼓隆隆。夏翊衡终于领军赶到。远远看到飞扬的尘土，夏翊锦笑了一声，转头向罗峰耳语了一句。就在夏翊衡率军平叛之际，陈国公府门突然打开，私兵尽出，赵元宏事先安排在八门禁卫军里的人借助换防之机打开东北门。陈昊当先率军闯入，被赶来的叛军阻截。两军在东北门内外舍生忘死地争夺，混战，血流成河……夜幕降临时，五千叛军死伤超过八成，余者尽数请降。夏翊扬劝阻了诸人赶尽杀绝，吩咐将降兵看管起来。御龙殿里，皇帝惊魂稍定。看着带兵赶回的儿子们，欣慰不已。“父皇，太子调兵封闭了八门，儿臣用您赐予的兵符和圣旨调动了白龙军和金焰军。陈昊和龙远鸣已经赶赴明都平叛了。但一时间或许还不能回宫。”
想了想，皇帝点头。见状，夏翊锦就说：“流锦园破损严重，血腥味太浓，父皇不如先到九龙山行宫暂住？那里有贮备，饮食医药都不缺，还有几个医官。而且平叛后，城里同样要清理一番，需要时日。”
“好。”
“儿臣建议父皇派皇子往明都督战……两位将军捉拿叛党自然做得到，可是……太子终究是太子，而且太后还在宫中。”
一惊，皇帝面色微变，首肯。分派一番，夏翊衡带着旨意直奔明都城参与平叛，夏翊安随行。静王、端王、安王、郑霄铎保护皇帝，带着众女眷在大军的簇拥下往行宫而去。夏翊锦、夏翊扬带着五百人留下善后。跟着大队人马离开流锦园，羽凝霜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满地的污血和尸骸，暗叹一声。此局，她猜到夏翊桓不会束手就擒，却不曾料中他会如何出手，何时出手。安坐车中，她忍不住默默推敲，越想越觉得有几分奇怪。这个时机看似不错，皇帝出宫，护卫不多，防卫略显空虚。但却有几处漏洞。众皇子都在流锦园消暑，只有他突然离去，事后很难嫁祸的。还有，他要弑君，却为何先放蛇，再围困……如此气势汹汹地谋反，有些多此一举。派刺客不是更好吗？为何不下毒呢？搞得声势浩大，难道要向全天下表白自己弑父夺位？闹得如此厉害，即便皇帝驾崩，他真的能堵住众口，顺利登基？未必吧！所以才是怪事！这么多漏洞，活该他败！哼！但是……他是恣意妄为惯了，可身边的人……谋反这么大的事不该细细推敲，小心筹谋吗？他的幕僚都这么笨？推敲许久，但不知道城内的情形，羽凝霜转而又想起了什么，琢磨着。目送马队消失，夏翊锦转头吩咐众人分成十组往各处搜索，自己拉着夏翊扬，带着罗峰去看乌云草。“那妖草很恐怖的。三哥，我们还是离远些吧。”
“只是远远看看。我记得罗峰没见过。”
罗峰悄然翻了下白眼，就说：“主人，既然是妖草，不看也罢。”
“哈哈，你的胆子变小了。它现在开花，远远看看，相当不错。”
“……”“怕什么呢？哈哈，你们俩都那么胆小。”
不理他们，夏翊锦带头往药圃而去。一路往东走，流锦园里依旧凉爽，丝毫没有被血腥杀戮所影响。药圃四周花木倒折不少，但一片静谧。数日间，新生的乌云草全部长到半人高，正舒展着叶子，馨香阵阵。奇怪的是，掉进药圃的黑石都不见了，只余下几块散落在灰斑草丛外。环着那片灰斑草走了一圈，夏翊锦又蹲下身细细端详着围栏倒塌之处散落的黑灰，再想起昔年亲睹的那场诡变，心下有些惊。琢磨许久，他才好奇地让夏翊扬带自己去看那堵矮墙。在墙下站了一会，夏翊锦跃上墙头环顾，接着消失在墙下。等了一个时辰，夏翊扬才看到他再次出现在墙头。“三哥，你发现什么了吗？”
“呵呵。这个地方地势奇特呢。”
“哦。”
没解释，夏翊锦跳下来把那些藤萝复原才问：“父皇知道这里吗？”
摇头。“没来及说。”
“还有谁知道？”
“丹阳带我们来的，羽凝霜知道。我、十弟、金靖、曾成飞，加上你。”
“她怎么找到的？”
“哈哈。她的兔子找到的。”
微怔，夏翊锦想起外面极高的杂草，哈哈大笑。“哈哈哈。好玩。但是七弟，这件事你别再往外说，别告诉父皇。”
“为何？”
“如果真是太祖留下的逃生密道，父皇却不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些事不知道也好。总之你就假装不知道。”
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夏翊扬不禁有些心惊，想了想才问：“如果……为何父皇不知道？”
“呵呵。你知道先皇突然驾崩吗？”
“到底有什么玄机？”
卖了个关子，夏翊锦笑道：“此间不便，寻个时间我告诉你。”
看看他，夏翊扬转头看看那堵墙，沉思了一会才点头：“行。但十弟或许会说。”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夏翊锦笑道：“这件事说出去对他毫无好处。十弟是个聪明人，不会说的。”
两人一路返回。夏翊扬想着那条密道，隐隐地有些猜测。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太祖登基十年后共建成三条逃生密道，流锦园内恰有其一。逃生密道只在历代皇帝中口耳相传，每一代皇帝在临终前才会告知继任者。但先皇突然驾崩，皇帝便没能得知。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条密道竟让丹阳误打误撞地发现，巧之又巧地襄助他们顺利逃脱，搬来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