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王柯文高高兴兴的去上班了。临走时还一个劲叮嘱我,叫我别急着离开,等下班了给我带晚饭。这里有吃有喝有住的,我才不舍得走呢!我现在身无分文不说,连身份证都没有,能往哪儿去?
我之前还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好讹他几天饭,结果他反而自动送上门来,我怎么可能拒绝呢?于是假惺惺的保证,说一定不会离开,还别有用心的提了一句,这次是来桉城办事的,短时间不会走。老实孩子当场表示,一定要在他这里住,如果出去住旅馆,就是嫌他这里不好,看不起他这个小兄弟。
我“推脱”几次之后,最终败在他的盛情之下,答应就在他这里落脚,再才作罢。看着他欢天喜地的高兴劲,还特意把房门钥匙留给我,我突然觉得,我这个坏人,越来越坏了。
打发走了王柯文,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琢磨着之后的事情,越琢磨心里越烦,下意识地摸烟来抽,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洗怨路不只把我钱包手机收了,连烟和打火机也一块儿拿了去。
你说这有意思么?把我弄到二十一年前就不说了,干嘛收我随身的东西啊。
身处这个年代,那些东西我能用么?移动信号再好,也不可能直通二十一年前吧。再说钞票,包包里都是九九年、零零年以后发行的钞票,能用的出去么?还有身份证,这年头有人见过二代身份证么?没有吧,一样没用。这两件东西拿出去,别人不认账也就算了,说不定,还得把我当制假贩假的抓去,这年头可是有投机倒把罪的!
是了,听说这年头法律特别严格。我就听说这么个倒霉蛋,也就是调戏了姑娘两句,运气不好赶上了严打,直接被弄去挨了枪子儿。虽说这么倒霉的事情,不可能出现到我身上,但问题是,投机倒把也坐牢的!
所以说,收我手机钱包的举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收走我的香烟,就更加没有人性了!
抽烟的人都知道,不在意的时候还好,当你想抽烟的时候,身边却没烟可抽,那种巨大的落差感,就像有只猫在心里挠一样。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跟个神经病似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翻遍了所有的抽屉,火柴倒是找到了两盒,就是没见香烟。
我这才想到,王柯文这老实孩子一看就不是抽烟的人,家里自然没有香烟这东西。
有火无烟,烟瘾又犯了,更加难受。我本想忍忍,索性蒙头大睡,但辗转反侧了好久,越趟越觉得没劲,索性出门转转。呼吸下新鲜空气,说不定就忘了烟瘾的事情。
王柯文住的这地方,是机械厂的员工宿舍,每家每户都只有十来平。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打开门是一条很长的过道,一眼望去,一排就有十多间。再加上对面的房间,只是一层楼,就解决了三十多家人的住房问题。
像王柯文这样的单身汉还好,如果是拖家带口的,至少一家三口挤一间房,那就挺拥挤的。这时候正是工人上班,学生上学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昏暗的过道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着,好像有双看不见的脚,在后面跟着我踏步。特别是下楼梯的时候,这种感觉格外浓烈。
走着走着,我身上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加快了脚步“逃”了出去。
当我走出大门的时候,阳光倾斜的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地,驱走了一身的恐惧。我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廊,忍不住自嘲的一笑,自己吓自己而已。
楼门外是一个院子,围墙下稀稀落落地停靠着几辆自行车。沿着围墙走了一段,就到了宿舍大门。大门旁有个小房子,是宿舍的传达室,里面一个干巴老头正悠闲地喝着小酒。见我出来,醉眼朦胧的看了我一下,我朝他微笑点头,他下意识地也冲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我看到桌子上的一部电话。脑子里突然闪起一个念头:联系不到关师爷,不是还有我爷爷么?我爷爷的本事,可是比关师爷高了不知多少倍,他肯定知道洗怨路的事情,直接找他准没错的!
想到这,我整个人兴奋了起来。忙凑到传达室窗户前,对老头笑道:“大爷,我打个电话。”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电话,结果对方比我快了一步,把电话推到一边,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不行啊,这是给本厂职工用的。”
“没毛病,我就是厂里的。”
他瞅了我一眼,冷笑道:“怎么着,欺负大爷我老眼昏花吗?也不怕告诉你,这地儿我呆了十多年,整个宿舍区几百家人,就没有我认不出来的。你小子眼生得很,明显不是本厂的职工。”
嘿,这老头挺精啊。有道是人老精鬼老灵,我知道这谎话编下去也骗不过他,只好打出了王柯文的名号,说我是他的表哥。今天才过来,想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他听我这么说,仔细回忆了一阵,点头道:“没错,你是和小王一起来的。来的时候还喝醉了,中午没少喝酒吧。”
“额,是是,没少喝。”一提起喝酒的事,我就无比尴尬。才二两白酒就被丢翻了,说出去都丢人!索性顺着他话承认了下来,顺便套套近乎:“大爷,我虽然不是本厂职工,但我表弟是啊。大爷您就行行好,让我打个电话嘛。”
这老头摇头晃脑了好一阵,拒绝道:“不行,你不是本厂职工。”
我突然有种一把把他掐死的冲动,不准就不准,装模作样干嘛。但想想空落落的口袋,只好舔着脸继续说好话。我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他被我缠得烦了,提高音量说道:“都跟你说了,不是本厂职工不能用电话的,这是规定!”
得,这口气是没商量了。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准备离开。没想到,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你要闲着没事,帮我照看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借着放酒瓶的动作,不做痕迹的把电话往我这边推了推,然后背着手走出了传达室。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心中既感动又敬佩。感动是因为他最终还是帮了我,而敬佩,是因为他对规定的坚持。厂里的规定要守,但别人有难处也要帮,所以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暗中帮我一把。
倒是个有原则,却不死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