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们的人物专访篇幅都不长啊？”
王艾在家中三楼的客厅翻看着最新的采访提纲，忽然恍然：“哦，定稿的时候不是都用的对吧？”
远道而来的三位记者相视一笑，带头的道：“一部分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你的事迹可称道的地方多，关心的人多，新闻价值高。”
说到这，中年记者冲王艾比了个手势：“再说，采访你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王艾也乐了：“这个请你们谅解，不是我跟你们耍大牌、讲条件，不是。而是有些采访内容吧……我本人倒没什么怕的，但我那些赞助商不行，他们会害怕。既然我还在这个足球王国里，有些规则我就必须遵守。”
“那你就先说说自然人王艾和球星王艾的区别吧？”
“从这开始吗？”
王艾反问了一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点点头：“自然人王艾就是你们面前这个不到二百斤的高级灵长类，吃饭穿衣睡觉、高兴生气发疯，大家有的我都有。球星王艾的话，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共同打造的一个体育文化产品，是用于市场销售的、给某些产品增值的特殊商品。”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种区别的？在我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听到明星的性质分析。”
“最开始也不懂，也没有人教我。毕竟我们国家真正的文体明星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以前计划经济时代，那个文体明星只有知名度，不像现在，与经济关联这么紧密。”
王艾从容温和的道：“大概是某个时刻吧，我签了越来越多的代言合同，尤其是欧美这边的，他们的合同内容很细，有许多反人性的规定。作为一个自然人肯定是要有一番挣扎的，毕竟不让做这、不让做那，压抑人的天性。”
“你从这种压抑中看到了什么？”
“一直在挣扎，也一直在思索，大概是某个时刻突然想通了。人家要的，包括赞助商要的和球迷要的，其实不是自然人王艾，而是一个基于我这个自然人而衍生的虚拟人。比如去掉我的一些不足，这和演员上台表演前化妆是一个性质的，都是竭力提供一个完美的形象。自然人是完美的吗？肯定不是，但为什么要提供完美的？因为人们想要完美的。”
王艾说到这做了个手势：“于是，自然人王艾和明星王艾就以不完全重合的方式独立了，这有点像是精神病的第二人格，或者大众文学里的第二张脸。”
几个记者频频点头，带头的记者忽然一笑：“你这么说不怕影响你的商业价值吗？你都把明星拆解开了，也近乎告诉大家你也有不足、短处，这不是违背了明星的商业规律了吗？”
王艾咧开嘴大笑道：“不怕，因为我的明星形象与一般的有些区别。”
“什么区别？”
记者立刻追问。 王艾嘿嘿笑了一阵才道：“你们猜？”
几个记者互相看看，其中一个试探的道：“你是用脑子踢球的，中国足球里极少数的，所以说一些理论方面的观点有利于加强？同时你的公众形象历来都是平和温和，不摆架子，所以说点实话有利于巩固？”
王艾笑着摊了摊手，没说话，几个记者心有灵犀也不再问。因为再说下去就难免给读者以王艾精于算计的不良印象，这是王艾也包括在座几个记者都要竭力回避的，毕竟他们和王艾只是有点工作上的沟通问题没有什么仇恨。 ……即便有仇恨也不敢给王艾挖坑。 “来皇马快一年了，感觉如何？”
“很好。”
“哪方面？”
“各方面。”
王艾补充道：“世界最好俱乐部名不虚传，各方面真的都是一流甚至顶流的，设施、场地、器材、人员、技术、理念甚至队友、主教练、球场。虽然不是每个单项都是我所经历的俱乐部中最好的，但整体上是最好的，也是很平衡的。”
“这么说，其他俱乐部有所不足？”
“嗯，各有各的问题吧，比如曼城。”
王艾知道对方还得接着问，索性自己举例：“曼城各方面也都很好，尤其是硬件设施并不比皇马差，但曼城的历史比较薄弱，相应的对人的感召力就没有皇马这么强。同时，对待胜利的态度也没这么从容。”
“那你既然到了世界最好的俱乐部，还有差不多也是世界最好的队友，你会在皇马退役吗？还是继续……流浪？”
听到退役二字，王艾下意识皱了一下眉，但还是坦然道：“不确定，这要看很多因素。也许我在这里呆腻了，也许皇马不需要我了，这都可能导致下一步的发生。忠诚当然是一种值得赞美的品质，但现代足球体系尤其是博斯曼法案以后整体上是向着市场经济的方向发展的。市场经济的一个重要特质就是资源的优化配置，包括球员和俱乐部的互相配对。合适的人和合适的团体在一起，才会有更高的生产力。”
“那为什么有些人能够在一个俱乐部很久，比如梅西？比如马尔蒂尼？”
王艾下意识用手拄着下巴，反正没有摄像机：“马尔蒂尼整个家族其实都算是AC米兰的一部分，所以他留下才是正常的。梅西……有点安于现状，有球踢、有钱赚、有朋友、有家人，就很好了。他是一个专心致志享受足球快乐而自然达到如今高度的人，巴塞罗那还是个顶级豪门，能够满足他的需求，所以他也没有走的必要。”
“那你呢？”
“我是外来户，如果说我一定属于哪个俱乐部，那就是辽足。可我还要为国家队效力，必须提高自己的水平，所以马尔蒂尼那种情况不适合我。另外，相比梅西简单的生活，我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一些，那么就对俱乐部的要求更复杂一些。我明白你和你的读者的意思，不就是忠诚的问题吗？”
见记者点头，王艾认真的道：“忠诚当然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值得赞美的品质。但是现代足球是在市场经济体系下的，而市场经济是强调资源配对的，合适的球员与合适的俱乐部在一起才有更高的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