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介被顾家宁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没见过管闲事管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江晋言看了一眼白介，眼神颇有几分警告，后者推开门出去了。“唉，师傅怎么就被这死丫头吃得死死的了？”
最后那句话，房中的两人都听得很清楚。江晋言排开针套，取出一根细亮的银针，对顾家宁道：“你躺下吧，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闻言，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抬首一触到他的视线，她竟然情不自禁地妥协了。乖乖躺上床榻，她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治不好也没事，我已经习惯单手了。”
这话像是在安慰他，就算治不好她的手臂，也不用一直耿耿于怀。江晋言没有说话，只是执手开始施针。在同时刺到右臂上的青灵和极泉穴时，她的右臂明显传来一阵酥麻感。她惊喜道：“有知觉了！”
江晋言点了点头，继续施针，这几日他给她开的药中，除了抑制瘟疫、祛除水痘恶化的药，也有生肌活穴的。可惜他要的，不仅仅是让她的手臂能够短暂的恢复知觉。施针结束。他拉过她的右手，放在手中仔细揉捏。先是少冲，中冲，再到少商和少府，他一遍遍地替她揉捏着手上的穴道。半柱香后，他将银针全数取下。又给她打了热水来，让她继续药浴。顾家宁脱衣时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在经过这几日的药材轰炸后，她身上好像若有若无带着一股柠檬草的香气，但是沐浴的药材里，好像并没有这味药啊？她“噗”地一声坐进木桶中，只见屏风上搭来一件雪白的亵-衣，一眼看去，材质精良，泛着一层浅浅的光。屏风外传来江晋言的声音。“一柱香后我叫你。”
“诶？今日只用泡这么一会儿？”
要知道这几夜她最短的也是足足跑了半个时辰之久。江晋言抄起一本书册，撩起下摆坐下，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可惜顾家宁看不到。他声音慢慢地传来，“今夜需得三泡三出，这样有利于你的手臂恢复。”
“三泡三出？”
她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师傅也没有讲过，“意思是今夜要泡三次吗？”
“恩，泡一炷香，休息半柱香。”
“哦，这样啊。”
她捧起水中细碎得被碾成粉的药材，凑到鼻下闻了闻，“咦，你今日竟还加了杏仁。”
每日的药浴都快成了顾家宁闻香辨药的考试了。江晋言从书中抬起头来，朝着这边望了一眼，眼神有些温柔和散漫。“恩，还有三味。”
她不说话了，开始一一辨别起来。房中熏着些安眠的香草药，气氛正正好。一炷香后，江晋言提醒道：“睡着了吗？”
顾家宁“哗”地一声走出木桶，扯过一旁的亵衣披上，愁眉苦脸地向桌上的人走去。她在他的对面坐下。“蓟草，地肤子，还有一味药是什么？”
她看着他问。后者缓缓抬起头来，“蛇床子。”
“居然是蛇床子？”
她懊恼地站起身，“我居然没有闻出来！”
“蛇床子的药味很轻，更何况混合了杏仁粉，很难闻出来。”
他放轻了声音道。听起来，好像是在为她辩解没有闻出这味药来也没什么。但顾家宁偏偏觉得有些气闷。扭头看了一眼安静看书的他，她在房中走了走。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就算是再不想承认，也必须得承认江晋言的医术。凡是她懂的，便没有他不懂的。凡是他懂的，顾家宁却很少懂得。也不知他是什么人？医术怎会如此精湛？哦，也对，好歹他也是医圣白一手的师傅，师傅不如徒弟，按理说也是很正常的。但看白介一对上此人便有些畏手畏脚的模样，他应当不仅仅只是因为尊师重道才会这样，只能说明，江晋言的医术，或许要比白介还高。当然，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罢了，他连白介这人医术是深是浅都还不清楚，自然也很难摸到江晋言的底。正想着。江晋言道：“我去给你加点热水。”
“哦，好。”
待到他提着灌满热水的木桶进来时，顾家宁小心地将身子沉进水中，只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来。他目不斜视，往木桶中加了半桶水。问她，“烫吗？”
“不...不烫......”她有些紧张。本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放下木桶就出去，谁知这次他竟是停下了步子。她能感觉到有一束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在水中背过身去，“你，你看什么呢？”
江晋言走近她，顾家宁听到脚步声，更加着急，手“啪啪”地拍了几下，溅到江晋言脸上。“喂！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打你了！”
他伸手抹去，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你如何打我？”
才将将问完这句话，他已来到她的背后，看着那光滑中带着几粒水珠，颤颤巍巍的发着抖的蝴蝶骨，他伸出手去。顾家宁被摸得浑身一颤，睁大了眼。冰凉得带着一丝寒气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后背蝴蝶骨的形状。“你，你又要开始耍流氓了！”
她愤愤道。身后传来一阵闷笑。顾家宁又气又羞，手下又重重拍了拍水，“你还有脸笑！”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热烈起来。紧紧地盯着那手臂下若隐若现的一团雪白美好。顾家宁还不知道，见他不说话，猛地忍住羞意转过头来，冲江晋言抄了一把水。“你再看！”
对上他的眼，顾家宁耳根后带起一片热流。她在腹中打着骂他的草稿，正准备开口。却听他一本正经回道：“好，我不看了。”
说罢，倒也真的没有再看，转身疾步走了出去。紧接着，她听到一声推门声。他这是出去了？总不会是反省自己的流氓行径去了吧？没人提醒，顾家宁又觉得不太习惯，自己泡完了穿上外衫往门口一站。院子里何时多了一个女子？看上去，似乎还与江晋言很熟！“师兄，我找你找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