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显示自己的学识渊博,胡一枚在讲解关于验尸结果的时候,有意的说了很多法医学中的专有名词,在给刘柔和冯肆讲解那些法医学里专有名词概念的时候,神采飞扬,似乎即将退休的不快都一扫而空。
冯肆却突然打住了她的话头:“胡老师,您的话我已经基本听懂了,不过有几个问题,我还有些疑问。”
胡一枚一副专家的口吻:“请讲。”
冯肆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首先,您的推论,都只是限于正常情况下,但是,您有没有考虑过尸体挖掘地点的特殊情况,比如当地的温度,土壤酸碱性,埋葬深度以及尸体的肥瘦程度等等。”
胡一枚依旧一副我是专家的傲气:“这种因素,我当然已经考虑在了里面,一般而言,一副埋藏在棺木中的尸体,至少要经过两三年的时间才会完全白骨化,但是,如果没有用棺材作为遮挡物下葬,而是直接让尸体与土壤进行接触的话,土壤中所蕴含的细菌与微生物,会让尸体腐烂的速度大大加快,一般情况下,只需要三到五周,就能让身体的软组织彻底腐烂,毛发和指甲完全脱落,从而彻底完成白骨化的进程。”
刘柔相当敏锐的抓住了胡一枚话里的漏洞:“又是一般情况下。”
冯肆申斥了刘柔一句,尽管看上去相当不满,刘柔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冯肆把脸转向了胡一枚:“换句话说,胡老师,也就是您只对尸体进行了检查,却没有对尸体挖掘地的土壤成分和湿度,以及微生物环境做过任何检测对不对?对了,还有本地的一些其他生物的生存状况。”
胡一枚的脸色看上去显得相当不自然:“咱们江州这边的土壤情况,基本都是差不多的,而且,我们法医检测部门只是尸检部,你要想全面进行检测,必须要请求省法医部一起进行配合才行。”
冯肆并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胡老师,能给我们看一看当时与尸体一起发掘出来的其他证物吗?”
胡一枚的脸色更加阴沉:“那些证物,我们也都做过化学检验,因为埋藏时间太久,上面已经被土壤里的细菌和微生物渗透,按照法医规则,那上面的检测结果,已经没有办法作为直接证据。”
冯肆却依旧相当坚持:“但是,我还是想看一看,胡老师,您也说了,您负责的只是偏生物方面的检测,可是,有些东西,却并不是生物学和法医学能够完全显示出来的。”
眼见实在推搪不过去,胡一枚只好点头同意:“行,你们要是想看的话,就去看吧,不过,按照我们科室的规定,在检查那些证物的时候,你们必须要戴无菌的无纺布手套才行,不得在上面留下任何属于你们个人的印记,否则,我会把你们渎职的行为向上级汇报的。”
冯肆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几乎肯定,那些尸体周围发现的证物,肯定有他需要的线索,至少,可以引发他的共情能力,让他的推测更加接近事实的真相。
胡一枚把厚厚的登记册扔在两人面前,去了附近的仓库替他们拿消毒后的无纺布手套:“好的,你们等着,别忘了,登记!”
刘柔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冷冷的哼了一声,用来表达自己心中对她的不满。
冯肆拉了她一把:“好了,做她们这一行的,平时也都不容易,每天要面对尸体,光是那种咱们普通人没有办法忍受的尸臭,都能把人给逼疯,这些也都不说了,你也是做刑警工作的,相信也不会不知道,尸体发现的时间并不固定,所以,他们的工作时间,也都要随着刑警队的时间来,不止吃饭没有个准点,三五天睡不了觉也都是常事。”
刘柔相当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显然在压抑着心里极度的悲愤:“你这论调真的很奇怪,难道就因为工作环境恶劣,工作内容辛苦,就可以在没有确切检验证据的情况下随便出结论是不是?冯肆,你知不知道,每一具尸体,背后都很有可能隐藏着一段冤情,把隐藏在尸体后面的故事找出来,不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吗?”
冯肆生怕她情绪会失控,连忙低声训斥道:“小刘同志,咱们现在是在工作啊,你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让那个孩子继续蒙冤吧,他还那么小……”
刘柔擦了擦眼角:“你批评的对,说说吧,关于这件案子的案情,你有什么发现?”
冯肆却故意卖了个关子:“要说这件事,我倒是想要先考考你,看看你的见解了。”
刘柔摸了摸脑袋,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我对于法医并不是很懂,只是觉得孩子胸骨处的骨折伤势很奇怪,可是,却又不知道奇怪在什么地方。”
冯肆笑了笑:“果然是孺子可教,果然找到了关键点,确切的说,这处骨折的地方,是属于经久式施压造成的伤势,而不是突发式打击的伤势,虽然并没有软组织的检验认定,但是,通过骨骼断裂的剖面,以及裂痕的走向,我们还是可以基本判断出来……”
刘柔不满的对他举起了拳头:“你能不能别和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老太太学啊,说我能听懂的话!”
冯肆连连摆手:“好吧,忘了你对法医学的东西很反感了,我这么说吧,根据之前那些法医给出的报告,因为这副遗骨上除了胸骨上的骨折,并没有其他的伤势,所以,胸骨上的骨折,被他们直接认作了尸体直接死亡的原因。”
刘柔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你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不负责任,我记得案卷上写的很清楚,可能致死的原因,只有75%。”
冯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是真的不懂法医学,一般而言,为了表述精准,除非是那些已经完全认定能够致死的外伤,法医报告很少会直接认定某些间接性的伤害是致死的原因,特别是像眼前这样已经白骨化的残缺尸体,75%的死亡概率,已经基本上算是盖棺定论,认定那处伤势就是致死的原因了。
冯肆并没有和她争辩这些细节,而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呢。”
刘柔的声音相当肯定:“不是只有75%的概率吗,我更相信剩下的那25%,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那人做事太草率了,验证的结果根本让人无法相信。”
冯肆对于她简单粗暴的判断简直彻底无语了:“咱们可是刑警啊,你就这么去和老胡说,估计老胡那家伙,会一脚把咱们从他办公室里踢出来。”
刘柔依旧振振有词:“好,那我就听你这个专家的说法,行了吧。”
冯肆的面容变得严肃了很多:“这个孩子那么小,如果想要杀死他的话,其实只要卡住他的脖子,最多不过五分钟的事,就算那人残忍吧,非要打断他的胸口,像你这样力气这么大的人,相信只要三五拳下去就够了,这就更有问题了,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他其他的胸骨上应该也有伤势,而不是只围绕在心脏部位。”
刘柔有些不满的抗议了起来:“你能不能什么事都用我做比较啊,还有,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冯肆却猛的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懂了,那个在他胸口上留下伤痕的人,是想救这个孩子,而不是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