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战前成婚,好日子不多,又在帝后的首肯下,卫勇侯府长孙林鹏霄这婚事与肃王杨溯大婚同天举行。
自然,战事临近,准备的也没那么充分,杨溯的大婚相较于同是亲王的怀王、晟王,明显的稍显隆重不足,也简朴了许多。但此时铺场浪费的大婚并不见得是好事儿,而且亲王的婚礼,怎么说都是要比寻常官宦家庭和寻常百姓的婚礼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有对比在,亲王的大婚还是很热闹的!
因着此次帝后准许战前成婚,还赐婚卫勇侯府林鹏霄,所以也有许多已经选上随忠国公出征的兵士将领,也趁机求娶了心爱的姑娘。应天府上下这几日喜事不断,鞭炮不绝,城中百姓也颇受感染,觉得帝后仁厚。
三千轻骑准备开拔的当天,林青鸾起了大早,坐上了府中的马车,和长房的一对姑嫂卢箐林青雀,匆匆赶至钟阜门。拿出了卫勇侯府的牌子,登上了城门楼。
“鸾姐儿,你确定你大哥他们会途经此处?”卢箐上了城墙,就迫不及待的眺望,口中还不忘向林青鸾询问道。
林青鸾自然是能肯定,但是她却不好解释,所以只说:
“这北上之路有三条,鸾儿也不好说哥哥他们一定会经由此处。但是,咱们来了,送过也就表了心意。纵使见不到,心意他们也定能感受的到。”
林青雀疑惑的看了林青鸾一眼,心道:
既然不一定能看到,你又何必让茯苓扛着那长竹竿,将卫勇侯爵徽旗帜打起来?那竹竿三丈多高,碗口般粗,若不是茯苓那丫鬟天生力大,扛着那家伙估计早给累趴下了!
林青鸾抬头看着那藏蓝底赤色展翅雄鹰图纹的卫勇侯爵徽的旗帜,这是昨儿夜里,祖母知道她们三个打算来给大哥送行,所以特地命管家从府库里取出送来给她的。
这面旗帜曾是大伯父还在义军中时,率兵的军旗。只是后来随着大乾王朝的建立,林雍骢被封侯爵后,主动上缴了兵权,这图纹稍作改动便当作了卫勇侯的爵徽。因为相似度极高,所以一般人是看不出的,就连林青鸾也是听春香转述了霍老夫人的话后,才知道的。
霍老夫人希望,她能打着这面军旗为林鹏霄送行,更希望林鹏霄能够明白:日后卫勇侯府何去何从,全都靠他了,他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林家的儿郎没有孬种!为了顾全大局,虽然牺牲了他承爵的权利,但是此时失去的不过是父辈给的,只要他自己凭本事取得的,就没人再能夺走他该得的!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正在靠近。
“来了来了!鸾儿你猜对了,他们果真走了这条路!”卢箐激动的蹦了起来,林青雀赶忙扶住了她。
开玩笑,再激动也不能蹦啊!
她娘江夫人可是反复的叮嘱过,这大哥大嫂虽然新婚才五天就不得不分开了。但谁知道这五天里,会不会大嫂就中了呢?
听说一个多月便能诊断出脉象,在此之前,林青雀首要任务便是“看紧”她这个外表文静,实际活泼好动的大嫂,千万不能让他们林家长房的“大孙子”出现丝毫闪失!
虽然林青雀也觉得她娘有些魔怔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她便整日守着她大嫂,寸步不离。
“大嫂,你别蹦,好生等着。既然走了这条路,那么待会儿他们便会经过的那条路也就在城楼下十数丈内。待他们靠近些,你若高声喊话,大哥也是听得到的。”
林青鸾见卢箐一脸的兴奋,而林青雀却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何闪失的模样,不由笑道。
“真的吗?鸾姐儿可莫诓我!”卢箐听林青鸾这么说,更加跃跃欲试,想着要与林鹏霄喊些什么。
林青雀见状,更加头疼,忙交代:“大嫂,你要是想说什么,就让丫鬟代劳,可不兴亲自朝城下喊,这可不成体统的!回头儿要是让娘知道了,一准儿会好一顿叨念的!”
卢箐“啊”了一声,脸上神情顿时写满了沮丧:“可是有些话,我想亲口和你大哥说啊……
要不,大妹妹,你就用手捂住耳朵,假装没听到,回府后别同娘讲,行不行?”
林青雀的表情顿时僵住,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她大嫂莫非不知世间还有“自欺欺人”这个成语吗?
“扑哧”林青鸾见她们二人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姐姐,没事儿的,咱们此次来给大哥哥送行,是祖母亲允的。再说了,大哥哥此次去北疆可是要上战场的,大嫂与大哥哥新婚燕尔便要面对别离,终是情难自矜的。况且,现下时辰尚早,城门刚开,进出城的百姓也没那么多,无碍的。
等咱们回府后,先去禀了祖母便是。介时,大伯母再叨念的话,先是好生认错,再有祖母担待。咱们虽有逾矩之嫌,也算不得太过,大伯母说上两句便不会再提了。”
林青雀想了想,觉得林青鸾说的有道理。当卢箐再一脸祈求的巴巴看向她时,这才轻轻颔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卢箐开心的又想跳,被林青雀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我的好大嫂,这蹦蹦跳跳的可莫要再做了。从前妹妹只觉你安静娴和,干练大气,怎料自打你进了门却活泼的像个兔儿,一眼瞅不见,你就蹦跶跶的。”
正说着呢,茯苓却喊了起来:
“小姐,近了,大少爷他们近了!”
边喊着,茯苓还将手中的竹竿用力的晃动起来,让那卫勇侯的军旗在晨风中猎猎舞动。
卢箐听了茯苓的吆喝,立马就朝城楼外看去,果见那为首的一员小将——上身着红绊袄于内,下身袒扒裤,外罩半臂紫花罩甲,头戴红笠盔,背负大弓,腰别佩刀,身下一匹棕色良驹。云间一缕阳光正射他身上,看上去英姿飒爽,勇武过人!
“鹏霄~~~”
卢箐不愧是鲁州长大的姐儿,这一嗓子喊出,说上一句声传十里也不甚是夸张。
林鹏霄正在前方引头带队,忽然隐约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他下意识的紧了紧缰绳,朝那声源望去。却见前方不远处城墙之上,有一面藏蓝底红色图纹的旗帜在摇晃。
他驱使马儿靠边上放慢了行进的速度,想要看清那旗帜上的图案。
又听方才那唤他的声音再度响起:“鹏霄!鹏霄!!”
顺着旗杆往下看去,却见城楼上有几道身影,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鹏霄,怎么了?”杨溯已经驱马行至林鹏霄身旁,见他放慢了速度,便询问了一声。
“殿下,好像是我家姊妹来与我送行了。”林鹏霄已经看清了那旗帜上的图纹,正是卫勇侯爵徽,那血红展翅的雄鹰正是他爹爹的旗帜。
“哦?鸾儿来了?那你便过去与她们道别吧,我与许帅讲一声。道别后赶快归队,莫要拖延。”
杨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其实他也很想过去,只是他现在身处忠国公帐下,又刚刚新婚。贸然去与林青鸾道别,别再给她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强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夹了一下马腹去向许睿汇报。
离开的时候,他还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看向那城墙上的身影,像是想要将她的样子刻画心中一般。
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快则一年半载,迟则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不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鸾儿是否已经长大,变了模样,也不知到时候他是否还能认得出……
不得不说,咱们肃王殿下这中二的毛病又犯了。
虽说是女大十八变,可是没听说一个八岁的姐儿,过个三五年就能长变得让人辨认不得。他啊,这是臆想了,太过煽情了。
林鹏霄御马一路狂奔到了城下,也不知是看痴了,还是太忘情,新婚的小夫妻俩,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就这么痴痴的对望着。
“哥哥此行要多加保重身体,妹妹不求哥哥建功立业,但求哥哥平安归来!”
方才还口中说着体统的林青雀,倒是忍不住先开了口。话一出口,潺潺泪水就打湿了粉嫩的面颊。
“鹏霄,你此去不必挂心家里。你在北疆御敌守卫大乾,卢箐为你守护府中,待你凯旋而归!我等你回来!”
卢箐强忍着没有落泪,而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美丽的笑容就这么映刻在了林鹏霄的心里。
他朝着城门楼上高喊了一声:“好!卢箐,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说着,一勒缰绳,便要掉头赶回去。
林青鸾见状,赶忙喊住了他:“大哥哥,待鸾儿转告哥哥,你们两个都要平安回来。待到你们凯旋归来时,鸾儿会为你们备下美酒佳肴,为君庆功!”
林鹏霄回过头,用力的颔首:“好!哥哥定不辜负妹妹一番苦心,誓当多斩首级,建功立业!”
说完,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片刻便跑远了。
忠国公率三千轻骑一路向北,求得就是速度奔赴北疆与那里的大军会合,增兵北线。时间紧任务重,能够说上两句道别话语,林鹏霄已经知足,怎敢耽误?
他刚一走远,卢箐的泪水就绷不住了,像是溪流般潺潺不断。
林青鸾和林青雀好一番安慰后,众人才相携下了城墙。
让茯苓给了那守城墙的小兵一些碎银,说是天寒,给他们沽酒驱寒。并感谢他们让她们能上城墙与兄长道别。
那领头的小兵接了钱后,满脸带笑。不过他随后的一句话倒是让众女哑然:
“方才小姐们若是不上城墙,让咱们派个人去摇旗就好了,这城门已开。若是方才在城下,还能当面道别。”
就连林青鸾都傻了眼——
怎得忘了呢?若是她带茯苓在城墙上,让大嫂和大姐姐在城下等着,不也成嘛!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