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江盏醉欲哭无泪撑起身子坐起来:“到底是谁,还不快点起来!”
压住她的人一动不动,好似完全听不到她的话一般。
一把抹掉鼻血,江盏醉提气凝神,一掌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才怒气冲冲的看向地面,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在看见对方的脸时一下愣住了。
“红药?”
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粉衣女子,不是红药还能是谁?
“红药你怎么了?”江盏醉扑过去,伸手将红药扶在自己怀中,“你醒醒啊!”
怀中的女子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微微睁开了眼睛。
干裂的嘴唇缓缓张开,红药咳嗽了一声,声音细若微尘:“侧妃……”
“我在这里,你怎么会受伤的?”江盏醉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支撑不了太久,急忙想问出些思绪来。
“我是被踩伤的,是个男人……”话说到一半,红药脑袋一垂,又陷入昏迷之中。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江盏醉紧抿嘴唇,眼里闪过怒意。究竟是谁如此心狠手辣,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不肯放过?手猛然攥成拳头,要是被她抓住这个混蛋,一定要撕裂了他!
也不知红药是伤到了哪里,江盏醉不敢假借他人之手,小心翼翼的将红药抱起来放在床上,又唤了夙烟来让她去请御医。
夙烟一进屋就看见了红药的状况,什么话都没说就往太医院而去,可没一会功夫就转了回来,说是连御医都去参加开坛做法了,太医院空无一人。
事已至此,江盏醉只得让夙烟在门口守着不允许任何人进来,自己则运功帮红药疗伤。
红药的伤很重,伤及五脏六腑,江盏醉不停的将真气灌输进去,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才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的帮她脱下沾满了血渍的衣服,这才发现胸前被裹了厚厚的纱布,显然已经有人帮她治疗过了。难不成是凶手?江盏醉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哪有杀手救人的道理。
“侧妃。”
外面传来夙烟的声音,江盏醉将红药放平睡下,这才走去开门:“怎么了?”
“有一张字条放在门边。”夙烟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她,“不知是何人放在这里的。”
江盏醉纳闷的看着字条,伸手接过打了开来,在看见上面的字时面色一变,将字条攥在手心中:“糟了,夙烟,你帮我照顾红药,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侧妃……”
还未等夙烟说完话,江盏醉就提起裙摆朝着殿外跑去,急迫间,竟差点将鞋子丢在地上。
夙烟凝视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究竟是什么事,竟会让侧妃紧张至此,甚至连红药的伤都顾不得?
在夙烟思考的当口,江盏醉已经绕过偏殿跑向开坛做法的地方。
手中的字条滑落在地上,她却全然没有发现,很快就跑远了。
那字条渐渐被落下的树叶所掩盖,只隐约能看见几个字:
有人要在祭奠上杀太子,速往。
祭祀台上。
扶辰穿着一身白色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他左手持一把木剑,右手拿着符咒,半闭上眼默念着法诀:“东方甲乙木对卯,伤门对震四青龙;西方庚辛金对酉,惊门对兑二白虎;南方丙丁火对午,景门对离三朱雀;北方壬癸水对子,休门对坎六玄武;东南五巽杜门对辰巳,东北七艮生门对寅丑;西南八坤死门对未申,西北一乾开门对戊亥。”
这套奇门八卦阵是下山前师父教给他的,目的表示在周围建立起一个阵法来,这阵法威力极大却无形无色,能够杀妖怪于无形,一般适用于大的范围之下。
此刻这套阵法,在硕大的皇宫中使用再合适不过了。
一口酒喷在手中的平安咒上,扶辰在众人或怀疑或崇拜的目光中,将符咒从尾部放入火盆中,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殆尽,此时奇门八卦阵也在不知不觉中启动了。
扶辰扫视了一圈众人,没有一个人的脸上表现出异常,看来杀死丫鬟的凶手并不在这里。
他心底有些失望,毕竟是第一次在皇宫开坛做法,却没有抓住一个妖怪,要是被师父知道了,肯定会怪他辱没了崂山圣名。
持剑的手渐渐垂了下来,扶辰低眸看着台子,却没有注意到此刻,有个红衣女子从边上闯了进来!
江盏醉一靠近祭祀台,便觉得心口一疼,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一般。她没有多想,只是捂住胸口,眼睛不停的扫视着众人,在看见坐在孟武帝身边的紫衣男子时,才松了口气。
孟鹤归刚低头喝了口茶,余光就瞥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手顿时一停。
她不是生病了么,怎么会来?
江盏醉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直到避无可避,干脆硬着头皮走上去:“你……没事吧?”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就连孟鹤归也没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有些诧异:“什么意思?”
“没事就好!”江盏醉斜了斜嘴角。
“你不是生病了?怎么又跑过来了!殿下,你看臣妾没有说谎,她分明就是装病!”江瑶依一见到江盏醉,就如同炸毛的鸡般,每一句话都带着讽刺。
江盏醉看都没看她一眼:“我睡了一觉病好了不成么?”
“你!”江瑶依脸蛋气的通红,“哪有人得了风寒一天就好了的!”
“我啊,这不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么?”江盏醉眨巴了下眼睛,笑的肆意灿烂。
江瑶依面色已经由红转青,那眼神恨不得现在就将江盏醉生吞活剥了,可她偏好面子,只能忍下这口气,一屁股坐了回去。
感觉到头顶孟鹤归淡然却令人汗毛直立的目光,江盏醉扭头就准备溜之大吉,可心口却又好似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疼的她弯下了腰,“疼,好疼!”
漂亮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孟鹤归猛然起身,一把揽住她的腰:“怎么了?”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体仿佛被一双巨手撕碎一般,江盏醉张了张口,然而因为疼痛,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见她这副模样,孟鹤归心知不妙,弯腰打横抱起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外面走去。
孟武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离去,嘴角抽了抽,但碍于大臣们都在场,只好将这股子闷气压了回去,只是再也没了看开坛做法的兴致,唉声叹气起来。
“孟鹤归,放我下来。”江盏醉有气无力的锤着他的肩膀,“我可以自己走。”
孟鹤归抿着唇没说话,却是停下脚步,将她放了下来。
脚刚一着地便是一软,江盏醉身子一斜,好在及时伸出手抓住孟鹤归,这才避免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四目相对,瞳孔中只有彼此。
孟鹤归嘴角微微一动:“能不能放开我的脖子?”
一双玉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因为用力过度,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圈淡红色。
眯了眯眼,江盏醉不但没松,反而用力了些,手臂微一用力竟反过来趴在了他的背上!
孟鹤归眼底一沉,刚准备直起身子,却听见后面气若游丝的声音:“背我。”
身子一顿,他忽的抓住她的脚踝,将她背了起来。身后的女子宛如一片羽毛般没有重量,这是孟鹤归第一次背人,从未想过原来女子竟是如此轻盈,好似风一吹就会消散不见。
手指用力了些,孟鹤归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东宫中,耳边不断传来丫鬟的惊呼声。可他充耳未闻,此刻心思全部放在背后女子的身上。
他明显的感觉到江盏醉的气息越发微弱,仿若一不小心就会撒手人寰。
想到她可能会死,心便不合常规的剧烈跳动起来,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你还好吗?”
“不好。”
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孟鹤归感觉一阵温热,什么东西打湿了外袍。
是眼泪么?
从小在皇宫中长大,孟鹤归见过太多人流泪,已经司空见惯毫无感觉,但或许是江盏醉平日表现的太过坚强,所以当猜测她是哭了的时候,脚仿若生了根,竟是半步也挪动不得。
他怕是真的魔障了。
叹了口气,孟鹤归侧头道:“还是很痛吗?”
“还好……”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孟鹤归,带我去找树爷爷……”
孟鹤归惊觉不对劲,急忙转过身,手刚一松开,江盏醉就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嘴角一抹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刚才那股温热并不是眼泪,而是从她口中吐出的鲜血。江盏醉此刻已经昏迷了过去,不仅是口中,就连鼻子间也缓缓流下血来。
手搭在她的脉上,却发现脉象极为混乱,却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殿下,要不要奴才去请御医?”一个小太监瞧见这一幕,走到孟鹤归面前问道。
孟鹤归眼神一凛,这不像是中了毒或者生了病,倒像是内力伤及了肺腑,只怕是太医也束手无措。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日在庭中的对话,她口中似乎呢喃着一个地方。
对了,红叶林!她刚才好像也提到了‘树爷爷’,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救治她的方法。
“来人,备马车!”
将江盏醉抱入马车内,孟鹤归给了车夫几锭银子让他离开,又嘱咐夙烟看管好东宫,这才亲自驾马朝着红叶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