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断的妖气灌入床上小狐狸的体内。
江盏醉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强撑着一口气，心口原先隐约的疼痛愈发剧烈，扶辰在一边担忧的看着她。
“先休息一下吧，等会大夫就来了。”
江盏醉全部的心思都在红药身上，根本没有听见扶辰的话，扶辰叹了口气，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动摇，便不再说话，关上门出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盏醉几乎虚脱的时候，床上的小狐狸才动了动，渐渐化为了人的形态，已赫然是原来的红药！
江盏醉垂下手，连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抹掉，急忙走到床边扶住她：“红药，你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红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侧妃……”
刚说出两个字，她就咳嗽了起来，咳的撕心裂肺！江盏醉心疼的看着她，想要将她扶着躺下，却被她抓住手臂无法动弹：“你先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了再慢慢说。”
红药艰难的摇了摇头：“我，我没事……青龙大哥怎么样了？”
“他很好，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我找大夫来给他看过了，上了药过段时间就没事了。”江盏醉安慰道，“倒是你，刚才一直是狐狸的模样，我不敢帮你找大夫，只得先输了妖气让你化为人形，等一下我便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她的神色和往常一样，红药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
江盏醉耸了耸肩：“如果是为了瞒我的事道歉就算了，毕竟我之前也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就算我们两清了。”
“不是的。侧妃，其实，上一次太子抓来的人，是我杀的。还有之前……”她的头愈发的低了下去，“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欠了一个人的恩情，必须还给她。”
笑意闪过眼眸，江盏醉故意板着个脸：“我知道，你三番四次的陷害于我，就是想害鹤归对不对？”
红药嚅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算是默认了。
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江盏醉再也憋不住了，‘扑哧’轻笑出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只是想要报恩罢了。就和我一样，我当初进宫，也只是为了帮恩人报仇，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不对，好妖！”
她打趣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还在生气。
红药多年来一直压抑的心忽然间就释怀了。
她喘了口气，捂住心口的位置，又咳嗽了几声，却对着江盏出一个害羞的笑脸：“谢谢你。”
“既然要谢谢我，就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江盏醉扶着她躺下来，见她的目光不住的往门外瞟，便知她心中记挂着青龙，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声，面子上却是装的若无其事，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好了，不许看了，睡觉！”
红药乖乖的点头闭上眼睛。
在江盏醉轻手轻脚的出门之后，她才缓缓将眼睛睁开，看着白色的墙壁，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池畔正盛放的大片白梅，经过昨日一场大雨掉落了许多，稀稀疏疏的铺了一地。远远看去，花枝如雪，地面亦如雪，在这清寒的初春蔚为奇观。
青龙推开窗，目光透过墙壁看向隔壁的房屋，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已泛出青白之色，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江盏醉走过院子，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停在原地，就见夙烟端着饭从厨房出走来：“夙烟，你是去给红药送饭么？”
夙烟点点头，一边走进屋中将饭菜放好，等走出来时，发现江盏醉还立在原地，凝视着屋内的青龙发呆。
想了想，夙烟走了过去：“侧妃，您在想什么？”
江盏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我是在想，为什么青龙不愿意去看望红药。”
“或许他只是一时很难接受红药是妖的事实吧。”
“可当初鹤归知晓我是妖，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江盏醉有些不解，这颇为孩子气的问题惹的夙烟苦笑了一声：“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如太子一般，可以这么迅速的接受这个事实。”要知道，当她看见红药是妖时，心中也一时难以接受。
“那青龙不会永远都不去看红药了吧？我怕……怕红药撑不了那么久了。”江盏醉的手紧握成拳头，“红药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她天天都在盼着青龙去看她，要是这家伙再磨磨蹭蹭的，我就去把他打到清醒为止！”
夙烟的目光睿智而了然：“他会想通的。他是喜欢红药的，喜欢一个人，哪怕脑中的理智无法接受，他的心也不得不接受。”
“但愿吧……”江盏醉看了一眼眉目清冷站在窗前的青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身进了红药屋中。
红药正躺在床上，听见进门声眼睛一亮，迫切的支起身子看向门外，在见到是江盏醉时，眼里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却又很快故作开心的扬起小脸：“侧妃你来看我了啊！”
江盏醉走到床前坐下，故意忽略她眼里明明灭灭的光芒，调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怎么，不欢迎我？”
“怎么会，我很高兴可以见到您！”红药急急的说，因为说的快，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几下。
江盏醉担心真刺激到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好了，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瞧你紧张的。你这咳嗽总是不好，我非得去好好教训一下那几个庸医不可！”
红药眼眸一闪，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江盏醉的手一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其实就算你们不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也知道。”红药苍白的小脸宛如一张透明的纸，一戳就会破碎，“我的心脉已断，我就要死了。”
还未等江盏醉发怒，她柔柔的声音又在房中响起：“其实我不怕死，妖的寿命太长，我已不记得活了多久，早已厌倦了这永生的命运。只是自从我遇见了青龙大哥，我第一次庆幸我可以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和他相守。只可惜，终究是人妖殊途。”
她的笑容宛如一个孩子，最后那声叹息仿佛只是江盏醉的错觉。
窗外的雨愈发的大了。
青龙关上窗户，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习武之人对一点风吹草动都极为敏感，对于和自己交过手的对手，他不用眼睛去看，都知道对方是谁：“有什么事吗，夙烟姑娘。”
夙烟走到他的身边，抬眼看向被雨水模糊了的窗外：“你真不打算去见见红药吗？”
青龙的手停下窗拴上：“她是妖。”
“你在意么？如果你爱她，她是妖亦或者是人，有什么区别？”夙烟淡淡道，“你过不了的，不过是你自己心中那道坎罢了。你是担心，你一旦走进这屋中，便相当于承认了你在和妖谈恋爱，是世人所不容的。”
她总是能一针见血，戳破他的心思。
青龙苦笑了一声，转过身去在桌旁坐了下来：“你说的对，只可惜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冷血无情。”
“那是因为，杀手也是人，也有心。”
夙烟的话让青龙怔了怔，做杀手做了十几年，他早已融入了腥风血雨的日子，对于他而言，杀手就是没有心的。即便是曾经有过，也在那漫无目的的杀戮中凝结成了一个永远驱逐不掉的血块。
而夙烟也一直是做杀手的，在青龙眼中，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青龙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夙烟微叹道：“你想的没错，我曾经也和一样，认为自己早已没有心了，直到我遇见了卫烁。”
她的目光似乎透过窗户看向很远的地方：“或许我没有那么爱他，可是在他死后我才明白。如若有一天，你遇见了一个人，他不计较你的容颜身段是否美丽，不计较你的身份地位是否般配，那么请一定好好珍惜。”她的眼角似有泪光在闪烁，却又看不真切，“一旦失去了，即便是穷极一生，也不会再遇见那个人。”
她转过头凝视着他的双眼：“青龙，一切顺从自己的心，万不要失去之后才后悔。”
青龙浑身一震，霍然间站起身来。
夙烟弯了弯嘴角，这个一向冰冷的美人，笑起来却如破晓时的阳光，美的令人炫目。
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个已经长眠于百花谷的男子，是不是也能看见这个美丽的微笑？
“谢谢你，夙烟。”
这是青龙第一次真心诚意的向一个人道歉，他没有再犹豫，推开门大跨步的朝着红药的房间而去。
“哐！”
门被猛地推开，红药惊愕的看着来人：“青龙大哥？”她慌张的想要掩盖住手帕上咳出的血，却愈发刺痛了青龙的眼睛。
青龙走到床边坐下，轻柔的将她扶起靠坐在自己怀中。
他是个不苟言笑甚至有些严肃的人，这般主动还是第一次。红药愣了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笑容：“青龙大哥，你原谅我了？”
青龙挽着她肩膀的手愈发的紧：“傻丫头，我们之间，何谈原不原谅。”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可红药知道，这句话，他究竟是做了怎样破釜沉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