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江盏醉今天第二十次叹气了。
冬儿揉了揉脑袋,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边,歪着头看向不断叹气的江盏醉:“小狐姐姐,你怎么了?”
江盏醉正靠在树干上,进行她每日必备的工作:想为什么会有人陷害孟鹤归,听见冬儿的声音,转头笑了笑,将它抱到怀中:“我啊,是在想一个人。”
“人?是你的夫君吗?”
江盏醉‘扑哧’一声笑了,点了点它的小鼻子:“你啊,人小鬼大,是啊,我是在想我的夫君。”
“小狐姐姐,皇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你宁愿不回狐族,也要和他在一起?”冬儿终究是年龄小,不懂人世间的情爱,她听长辈们说过,妖怪爱上人类是没有好结果的,可为什么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多妖怪姐姐要去人间?
他是什么样的人啊……江盏醉想了想,最后认真的回答:“他是个脾气硬,性子冷,还整日不服输的人。”
冬儿鼻子抽了抽,这样的人怎么还会喜欢他啊!
江盏醉搂着它的手紧了紧,又重新靠回树上,眼前浮现出他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他啊……”声音轻的恍若一片羽毛,很快便消散在风中。冬儿眼珠子转了转,一副半知半解的样子,最后干脆放弃了思考,靠在江盏醉怀里,很快便安心的睡了过去。
它是被一阵吵闹声唤醒的。
冬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发现刚才还在这里的江盏醉不见了,她急忙小腿一蹬站立起来,随着妖群往前跑,就看见江盏醉拿着树枝做的弓箭站在最前面。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它们辛辛苦苦做的,就怕那群人去而复返,连它们仅存的几个妖怪都不放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来了!
江盏醉攥着弓箭,紧盯着面前骑着马的一群人:“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这不是江贵妃吗?还请贵妃随我们回去,莫要牵扯进去。”其中一个领头的士兵道,他一挥手,立刻有一群士兵团团围住了它们,却给江盏醉让出了一条道来。
江盏醉剜了他一眼,不屑道:“你真当我是贪生怕死之徒么!我不需要你们手下留情,只要你老实交代,究竟是谁让你们来烧毁红叶林的!”
士兵见她不识好歹,顿时冷哼一声:“贵妃此话怎讲,属下上一次来便说了,是皇上下令的。”
“信口雌黄!”江盏醉斥责道,“你当我会信么?若是皇上下令的,圣旨呢,令牌呢?”
她每一句话皆咄咄逼人,那士兵被她说的面色一僵,却又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他转过身,旁边一个士兵立刻递上卷轴,他将卷轴抛掷到江盏醉脚下:“属下可不敢胡说,您看看这圣旨,便知属下所言非虚了。”
江盏醉弯下腰,捡起圣旨,在看见上面那方印鉴时,面色忽然间变得煞白。
“怎么样,属下没有说谎吧?这玉玺可是皇上亲自盖下去的,该不会贵妃认为,有人可以拿到皇上的玉玺吧?”
“不会的……怎么可能……”江盏醉倒退数步,一下子撞在树干上。她的背受到重重的撞击,却恍然毫无痛觉一般,只死死的盯着那方印鉴,好似要把它看穿!
是的,她知道,孟鹤归做事谨慎,特意用了暗格来存放。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拿到玉玺。就连她,也不知玉玺在何处。
嗤笑一声,她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片片碎裂开来。
“现在贵妃娘娘信了吧。为了避免误伤娘娘,还请娘娘跟我们回去。”士兵开口道,“来人,带娘娘回宫!”
“慢着。”
江盏醉直起身子,一步步走到士兵面前,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他:“麻烦请你回去转告孟鹤归,从今日起,我会在这里好好保护红叶林,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否则,没有人可以动得了我的族人!”
她说的铿锵有力,字字仿佛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带着不容忽视的狠意。
士兵似有些忌惮她,拉着马缰倒退了数步:“娘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属下不留情面了!”
“情面?哈哈,真是好笑!”江盏醉仰天大笑出声,眼眸变得通红,已是嗜血的杀意,“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如何不留情面!”
手中的箭随话音落下而射出,正中那士兵的肩头!士兵惨叫一声,咬牙折下断箭:“来人,给我上!将所有妖怪都杀个片甲不留!”
江盏醉看他的眼神就和看一只蚂蚁没有区别,她抬手一挥,后面的小妖们一个个伸长了爪子,齐齐的按在嵌入石头中的竹竿,一松爪,那树干上用树枝削减的剑便直射而出,破空的声音刺入耳朵,一阵惨叫而来,士兵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皆是正中心口,一击毙命!
还未等慌乱的士兵反应过来,妖怪们便一拥上前,咬住那些士兵的手臂和大腿,接连的叫声不断传来,谁都没想到,区区几个小妖,竟是如此厉害!在实力的差距下,他们才发现人有多么脆弱。
“啊!”
一声尖细的叫声钻入江盏醉的耳中,她眼神一凛,分身上前接住被剑砍中的冬儿。这一剑正好砍中她的前爪,好在没有砍断,只是也伤的不轻,疼的冬儿直抽气,眼泪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来。
江盏醉心疼的将她放在地上,让舅舅过来看着她,站起身时,眼里射出凌厉的目光:“这一剑,是谁砍的?”
“是我。”
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江盏醉的面色变了变,眼见着那一袭紫衣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
他手中攥着一把长剑,上面滴着血,一步步朝着她走来:“阿醉,你在做什么?”
“是你伤了冬儿?”
面对江盏醉的质问,孟鹤归显然有些迷惑。他自然是不知道冬儿是谁,当他接到密令来到这里时,便见到妖怪们撕咬士兵的一幕,他身为皇帝,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将士被这般残杀,便没有思考的,一剑砍了上去。
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我,我不知她是你的同伴……”
“够了!”江盏醉打断了他的话,她上前一步,迅速抓住身边一个士兵的手臂,将他扭转过来,夺下他手中的剑指向孟鹤归。
“你来的正好!你伤我族人,毁我家园,这一笔笔账,我正要向你讨回来!”
剑在阳光下,反射出缕缕银光。
孟鹤归看着拿剑指向他的江盏醉,表情竟异常的平静:“伤你族人,毁你家园……这是何意?”
“何必明知故问!”江盏醉‘唰’的将剑朝前一指,“既然你有胆子下令,怎么就没胆子和我堂堂正正比一场!如果你赢,我就跟你回去,要杀要剐随便你,如果我赢了,你放我和我族人离开!”
“这当真是场不公平的比试。”孟鹤归苦笑一声,“你明知,朕不会对你如何,却让朕在输了之后放你离开。这场比试对朕而言,是输是赢,又有何区别?”
若是他赢了,她是否就真的甘心和他回去,还是将心留在这里,只不过将个驱壳带走?
孟鹤归有些不明白,为何前几日两人才情意绵绵,她一出宫却变成了这般模样。早知如此,哪怕是抵抗众大臣的流言蜚语,也该陪她到这儿来。
“废话少说!”
江盏醉上前一步:“帝王一言,重诺千金,既然你下了圣旨杀我族人,该不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吧?”她的眼睛赤红,全然都是恨意,竟连一丝情意都瞧不见。
“你说,是朕下令杀了你族人?”
“印鉴在此,难不成还有假!”江盏醉冷笑道,“我原以为你不在乎我是不是妖,现在看来,人心叵测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倒是恰当的很!”
孟鹤归哪怕是再不了解情况,此刻也反应过来,持剑的手不易察觉的一颤。
他拨开士兵阻拦的手,走上前来。此刻,他离江盏醉手中的剑端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你当真信这些话?”
“那时我说我没有伤害皇后,你不是也不信么?”脱口而出的话,才让江盏醉惊觉,原来她口中说的不在意,心中却早已有了这根刺。
这刺看似细微,却一点点的刺入心脏之中,不碰不知道,一碰,便是钻心的疼。
“你明知朕那样做,是希望大臣不要迁怒于你。”孟鹤归仿若看不见眼前的剑,又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她的眼。
剑的尖端碰到了他的衣衫,江盏醉的手瑟缩了一下,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的懦弱,江盏醉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也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你说的没错,我原本是确信的,甚至在你将我关在长秋殿时也深信不疑,可我现在,却不敢确定了。”
是的,她不敢赌,不敢拿所有族人的性命作为赌注。
也许是看到她的神情,孟鹤归忽然停下脚步,他微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举起手中的剑来:“既是如此,便按照你说的比试一场吧。”
“皇上!”
领头的士兵出声阻止道:“万不可伤了龙体啊!”
“朕自有主意,所有人退下,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上前!”孟鹤归冷声呵斥道,手中的剑紧攥着,看起来并没有放水的意思。
这样也好,免得说她趁人之危!
江盏醉心下暗道,瞧准他的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