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盏醉活动了一下手腕。
虽然幅度不大,但好歹能动,这个认知让她松了口气。要知道,妖是没那么多善心的,一般遇到让妖族痛恨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废其手脚,看着她在挣扎中慢慢死去。如今没这么做,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这该说的话还是得说的,虽然他们明摆着不会放她下来。
果不其然,立刻收获了一堆鄙视的眼神。
之前那个指出她是皇妃的老鼠精站在最前面,两撇小胡子高高的翘着,腿还时不时的抖动一下,此刻见江盏醉醒了,激动的举起手中的火把:“你这个叛徒,你身为狐族,竟帮助人类的皇帝毁了我们的家园!我们要烧死你,烧死你!”
江盏醉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时候起,连烧毁红叶林,也栽到她头上了?
盯着老鼠精得意洋洋的脸,江盏醉苦口婆心道:“我看你的样子才比较像是叛徒,这么费尽心思的想杀我,该不会是谁派你来的吧?”
老鼠精面色一变,说话都结巴起来了:“我,我才不是叛,叛徒,你不,不要胡说!”
嗯……江盏醉点了点头,果然猜的没错。
她环视了众妖一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和我在一起的小道士呢?”
“道士?哈哈,你认为,一个道士能在妖界活下来么?”老鼠精笑的灿烂,“我们已经把他给杀了!”
江盏醉面色不为所动:“真的?埋哪儿去了?”
“埋……怎么,他死不死,你一点都不在意?”老鼠精一双小豆眼瞪得圆滚滚的,“还真是没良心!”
一只老鼠精,还是个叛徒,和她谈良心?
江盏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眼珠子一转,往他身后瞟去:“也不能说我不在意……只是,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看什么……啊!”
老鼠精被拂尘直接扇飞摔在了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直打滚,而之前那些围聚的妖怪们早就不知所踪了。
扶辰脚尖轻点飞身而起,落在台子上,轻轻松松的帮她解开了绳子,江盏醉揉了揉被捆绑的麻木的手臂,冲着他感激一笑,正待下台子去,却听见扶辰一声‘小心’,把她往回一扯,紧接着一股火热的触觉扑面而来,冲天的火光映在眼前。
透过火苗,江盏醉看见了那张贼眉鼠脸,恨得牙痒痒,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直接让扶辰宰了它!
火势越来越大,脸被烧得生疼,江盏醉抬手挡住脸,脚刚上前一步,却又被凶猛的火苗逼退了回来:“小道士,我们怎么办?”
耳边扶辰的声音很微弱:“这火太大,冲出去是不可能的,你站着别动,我用符咒护你出去。”
“那你呢?”
“我自有出去的办法。”
江盏醉顿时宽下心来,安心的走到扶辰手边,抓住他的胳膊,感觉到扶辰从怀中掏出一枚符咒,贴在她的身上,默念了一句口诀,她的周边便宛如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格挡住了周围的火苗。
她感到后面有一双手将她往前一推,她整个人便飞了出去,险险的落在了地面上。
身子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江盏醉捂住胸口呼出口气,忽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转身往回看去,那火苗已越蹿越大,仿若有冲天之势。
这些小妖怪放的稻草质量还真好,瞬间便点燃了一片火海。
江盏醉冲着火海里喊道:“小道士,我安全了!你可以出来了!”
接连喊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回应。
江盏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跌跌撞撞的朝着里面跑去,手腕却猛然被抓住,将快要进到火海里的她扯了回来。
“放开我!”
“你不能进去。”
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在耳畔响起,江盏醉此刻没有心情欣赏这声音,可却一瞬间全身僵硬,她太熟悉这个声音里,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个人了。
见到停住不动,孟鹤归才松开手:“这么大的火,你进去就出不来了。”
江盏醉回过头去,大而明亮的眼眸对视上他的眼:“即便是出不来,我也要把小道士救出来!”
“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
“对!”
孟鹤归面部线条紧绷,直勾勾的盯着她,忽然间甩开她的手,大步一跃,竟跳向了火海!
江盏醉未曾反应过来,当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时,却只碰到他翻飞的衣角。
身子一软,她瘫坐在地上。
她还未来得及问他,明明回宫了,怎么还跑到这儿来。她还未问他,他的伤如何了,那匕首刺得深不深。还有……
可现在,她的脑袋只有一片空白,只怔怔的盯着火海。
“咳,咳咳……”
重重的几声咳嗽唤醒了她,她霍然间反应过来,一咕噜从地上爬起,就看见孟鹤归搀着扶辰从火海中飞身而出,两人一同摔在了地面上!
“鹤归!”
身体的反应永远大于脑子,她朝着孟鹤归奔去,跪在地上将他扶到自己怀中:“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
他刚一说话,便闷咳了几声,原本白皙的脸颊被火熏得有些发黑,几缕头发被烧焦了,看起来颇为可怜。
江盏醉极为心疼的看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一向是她来打理的,每日上早朝前她都会细心帮他梳理好头发,也算是每日难得的乐趣。这么漂亮的头发,却被烧成这样,着实让她心疼。
看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头发,孟鹤归嘴角抽了抽,咳嗽了几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扶我起来。”
江盏醉依依不舍的把视线移开,扶着孟鹤归站立起来,他的身子一半都压在她身上,江盏醉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吃力。
好不容易把他放到一边的大树旁靠着,她看了看还倒在地上的扶辰,认命的走过去:“你怎么样了?”
“我自己能起来……”话音未落,便一个踉跄又摔在了地上,把牙齿都磕出了血来。
江盏醉翻了个白眼,一把把他拽起来,同样啃哧啃哧的把他带到树边,扫了两人一圈:“你们两个,都还能走吗?”
孟鹤归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能。”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他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是中气十足,但也没有虚弱的感觉。
江盏醉怀疑的上下打量他一番,除了头发有点焦、脸上有点灰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啊!
她又移目看向扶辰:“你呢?”
扶辰本来想说‘可以’的,但是话未出口就吞了回去,有气无力的靠在树干上,微微抬着眼皮道:“我也不能。”
很好!本来是要烧她的,现在她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变成了两个大男人被烧成这样!
江盏醉一手扶一个,累的气喘吁吁,就差没有在地上爬了,心里默默诅咒着那只老鼠精,不要被她抓到,要是被抓到,非把他剥了皮做成垫子不可!
担心那些妖怪还会回来,她也不敢停下来,只得咬着牙往前走,直到看见一个被枯草掩盖的树洞,才松了口气。
看她轻车熟路的掀开树洞,孟鹤归淡笑道:“这树洞该不会是你挖的吧?”
“废话!不是我难道是你?”江盏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连我这个树洞也想烧了吧?”
孟鹤归苦笑一声:“你还是不信我吗?”
江盏醉偏过头去不说话,又扒拉了两下树枝,等洞口完全展现在眼前时,才一推两人:“赶紧进去!”
两个大男人瞧着这个类似于‘狗洞’的矮小洞穴,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朝里面爬去。进去了之后,两人才发现,这洞穴里竟是别有洞天,越往里走越深,竟好似走不到头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碰到了洞壁。
那洞里有不少封条封住的箱子。孟鹤归率先进了洞,便走过去,摸了摸封条,眉头一紧:“这封条好像是朝廷……”
“不是的!”江盏醉急忙打断他的话,又感觉自己语气太激动了,努力缓和语气道,“这是朋友放在我这儿存着的东西罢了。”
孟鹤归瞧了她一眼,手缓缓移开了箱子,绕到另一边坐了下来。
江盏醉顿时松了口气。
当时凌峰寨忽然着火,情急之下,她们只能用板车把箱子弄出来,可这么大一笔官银,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她便想到了这个幼时挖的洞穴,就告诉了几个姐妹地点,让她们经过这里时顺便把箱子放进去。
后来发生太多的事情,她完全把这茬给忘了,直到看见才想起来。早知道这样,哪怕是在外面安寨扎营也不拉着他们进来啊!
现在后悔也迟了,江盏醉暗暗的瞥了眼孟鹤归,只希望他没有发现这是朝廷的封条才好。
孟鹤归靠在洞壁上,闭着眼养神,好像真的没有把箱子的事放在心上。
江盏醉托着腮看了他好半天,最后先忍不住了,挪到他面前:“喂,你刚才为什么冲进去救小道士啊?”
他一向不待见扶辰,加之也算不上什么老好人,自然不会是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冲进去的。
扶辰身子动了动,好似往边上挪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动。
孟鹤归微微睁开眼,沉吟了一下:“因为我不希望你冲进去救他。”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很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