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或许是被江盏醉的声音震慑到了,再也没有发出声响。
江盏醉的胆子更大了,她迈上前一步,又开口道:“如果是人就出来吧,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对面一片沉默。
就在江盏醉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你是何人,为何来到禁地?”
谎话在脑海中过滤了千遍,江盏醉实在找不到要骗面前这个人的理由,便实话实说:“我是来找我的朋友了,她叫叶清华,你有见过她吗?”
“叶,清,华。”对方一字一顿的重复着,“你找她做什么?”
“你认识她?”江盏醉顿时精神一振,“我是她的朋友,是从孟国来找她的。请问,她现在还在皇宫吗?”
她的话音刚落,对面竟传来巨大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翻一下,半响,才传来颤抖的声音:“你,你是孟国人?”
“是。”
“哈哈,孟国人!这么多年了,老朽终于又看见了一个孟国人!”对方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歇斯底里,令人不由的毛骨悚然。
江盏醉忽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让她不由的朝前走了过去:“老婆婆,您也是孟国人吗?”
“不,我是孟国人!但是,我恨孟国人,所有孟国的人,老朽都要除掉他们!”她顿了顿,就在江盏醉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感到耳边一阵腥臭的风飘过,脖子猛然被掐住了!
一双黑的见不到底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江盏醉,那双枯槁的手,宛如地狱来的修罗:“我要杀了所有孟国人,包括你!”
她的力气大的可怕,江盏醉拼命的挣扎,一掌拍在那老人身上,可她却全然没有反应,纹丝不动的掐住江盏醉的脖子!
空气愈来愈稀薄。
江盏醉的脑袋有些发晕,唯一的感觉,就是不断的提起掌攻击这个疯子,可这个老人却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或者说,她的内力之强,竟连江盏醉都奈何不了她!
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这里。
江盏醉恍恍惚惚的想,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孟国皇宫中,最好是死在孟鹤归怀里。待走上奈何桥时,还能告诉孟婆,她不枉一世为妖。
“小心!”
耳边传来一声娇呵,江盏醉昏昏沉沉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重重的扯了过去,摔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江盏醉眯了眯眼睛,在黑暗中,还未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就不由自主的被拖着往回跑。
“快走,不要回头!”
这女子的声音很耳熟,江盏醉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她,提起精神拼了命的往前跑,那人显然不像她能在黑暗中视物,跑的跌跌撞撞,好几次若不是江盏醉扶住她,她早已摔倒在了地上,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待见到光明的前一刻,江盏醉就已经猜到身边救她的女子是谁了。
冲着江盏醉咧嘴一笑,那女子笑的明媚阳光,宛如初见之时:“小狐,好久不见!”
阳光下,女子英气的侧脸异常的柔和,江盏醉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清华。
江盏醉张了张口,也不知有没有发出声音,可叶清华却笑了:“小狐,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个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她的嗓子一如既往的大,江盏醉抽了抽鼻子,将快要流下来的眼泪又给吸了回去,轻轻一拳砸在叶清华身上:“这么久不见,你就会损我!”
叶清华笑的爽朗:“这么算来,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江盏醉感叹道,旧人重逢自然多般感动,不过刚才发生的事还犹在眼前,令她产生了疑虑,“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清华显然也想起了刚才的事,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伸手拉住江盏醉的胳膊,一语不发的拉着她往前走,江盏醉虽然满腹疑问,但知道定有原因,便任由叶清华拉着自己走到一处无人之地,才停了下来。
叶清华谨慎的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松了口气,嗔怒的瞪了江盏醉一眼:“你啊,怎么就不安分,跑到禁地去了?”
安分?
江盏醉没忍住,‘扑哧’笑出声:“从你口中听到安分两个字,还真难得!”
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叶清华也忍不住笑了。是啊,她一个土匪头子,还谈什么安分,当真对不起寨子中的那些姐妹了。
这么一笑,仿佛中间隔着的时光一下子消失不见般,之前在寨子中那些欢乐亲密的时光又回来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许多。
叶清华板了板脸,故作正经道:“不管你怎么闹,那个禁地是千万去不得了。我在西夏皇宫呆了这么长时间,哪里都去过,就唯独这个禁地不敢去。”她瘪了瘪嘴,“如果不是我听幽草说你来了皇宫去看望你,还不知道你竟然去了禁地!”
“这个禁地里关着什么人?”江盏醉好奇道。叶清华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竟会被一个未知的地方吓成这样。
叶清华神秘兮兮的凑近:“我听闻,这禁地里住着陛下的母亲!”
“欧阳峻卿的母亲?那不就是太后么?”江盏醉吓了一跳,“他为什么把太后关在这里?”话音未落,她又觉得不对。
如果她没有记忆丧失的话,记得欧阳峻卿曾和她提及,说自己年幼丧母,而从其他丫鬟的话语中得知,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个被关在禁地里的太后,是怎么来的?
江盏醉愈想愈瘆的慌,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种诡异的想法涌入心中,江盏醉遍体生寒,忍不住倒退一步。
叶清华正在思考江盏醉的问题,一抬头就看见江盏醉用恐怖的表情盯着她,一时有些纳闷,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江盏醉在想什么,急忙摇摇头:“你别想那么多,不可能的!我在皇宫中待了这么长时间,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再清楚不过!”
她的语气肯定,江盏醉怔了怔,想起上一次欧阳峻卿与她一同掉下悬崖时的场景,淡淡一笑,暗暗埋怨自己多心了。
欧阳峻卿虽算不上多么靠谱之人,但起码不会弑母,这一点,江盏醉深信不疑。
百般思索没有头绪,江盏醉干脆不去再想,反正她前去禁地也只是为了寻找叶清华,如今找到了人,她也没有兴趣去管西夏皇宫的事情。
两人亲亲热热的回到了湘水苑,两人聊了一个下午,才得知这段时间之所以幽草没有告诉叶清华,江盏醉来皇宫之事,是因为叶清华正在宫外。
叶清华告诉江盏醉,她正在筹集力量,打算重新夺回凌峰寨。
江盏醉知道她心中一直对玉生烟有愧疚,叶清华一心想要完成玉生烟临终前的嘱托,可江盏醉身在局外,总比她考虑的更多些:“凌峰寨是因为抢劫官银才会被赶尽杀绝,如今如果重开凌峰寨,被朝廷知道了……”
“这里是西夏,不是那老什子孟国,老娘才不管它呢!”叶清华拍拍胸膛,又恢复了之前大姐大的态度。
江盏醉扯了扯嘴角,这话也有道理,反正天高皇帝远,那些孟国的官兵总不至于跑到西夏来抓人吧?
想到这儿,江盏醉就心中舒畅,当即一拍桌子:“好,我帮你!”
本以为叶清华不说痛哭流涕,起码也会感动一下,谁料叶清华一脸淡然的点点头:“好。”
“没了?”
“没了。”
看着江盏醉惊愕的表情,叶清华难得的蹙眉:“怎么,我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
江盏醉怔了怔,缓缓咧开笑脸。
是啊,她们是朋友,无需这么客气。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从不喜爱人类的虚以委蛇,如今她竟也学得了一身的坏毛病!
“不,不用那么客气。”江盏醉上前一掌拍在她的肩膀上,“我会同你一起,连带着二当家的份,一起把凌峰寨建立起来!”
江盏醉当真是说到做到,第二天起,就兴致冲冲的帮叶清华建立起凌峰寨来。
经过叶清华这一年的勘察,已经把西夏的地形摸了个清楚,她选择了宫外一块易守难攻的地,又暗自集结了之前的姐妹们进了西夏,在那里安营扎寨,这一年以来,新的凌峰寨竟也已经有声有色起来。
江盏醉在凌峰寨待了一天,竟觉得没有什么好帮忙的。寨子里见到的基本都是原来的姐妹,当然少了不少,据叶清华说,这些人多半是嫁人生子去了。
其实这样也好,总比漂泊来的靠谱。
对于这一点,叶清华非常想得开。她说,在凌峰寨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有些是寡妇,有些甚至是朝廷的流放犯,她将她们收留在这里,给她们一个家,这一直是她和玉生烟的心愿。
晚上的时候,叶清华带着江盏醉去祭拜玉生烟。
玉生烟死的时候,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杀,所以只能将她的尸首烧掉,带着骨灰来到了西夏,叶清华不忍让她深埋异国,便在凌峰寨留了个排位,将她的骨灰供奉在牌位边。
看着牌位上刻着的‘玉生烟之墓’的字时,江盏醉心底压抑着难受,转头对叶清华道:“清华,你别难过。”
叶清华淡淡一笑:“我不难过。就算是难过,也已经过了一年了。”她顿了顿,走到牌位前,用绸缎轻轻的擦拭着木牌,“小狐,你可知道,阿烟原本是什么人?”
“什么人……”江盏醉愣了愣,“不是凌峰寨的二当家吗?”
“傻丫头,哪有生来就是土匪的。”叶清华微叹了口气,“她啊,是朝廷的流放犯,因为杀了自己的丈夫,所以被朝廷下令流放漠北。当时,我正带着姐妹们去抢劫那些财主,正巧碰见拼死逃出来的阿烟,我便将她带了回去。”
江盏醉听着叶清华缓缓叙述着过往,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从未触碰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