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为难的看着江盏醉。
他知道,作为一个死囚,这一回去,怕是有去无回,这肚子里的孩子,在遭受这些酷刑和毒药下能保住已算是奇迹了,下一次,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
可是他是太医,无法阻碍县衙的决定。
想了想,太医将江盏醉扶起来:“江姑娘,我不敢保证可以将你留在这里多久,但是我可以和牢头说,你目前无法下地,若是下地恐是有性命之忧,我看他们的态度,并非想你这样死,兴许,这种说法可以让你留在这里一阵子。”
“够了,一阵子就够了!”江盏醉感激涕零,“我可以去找援兵来帮我!”
“那就好,你现在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太医温和笑道,“这药虽苦,但为了孩子,也得喝了。”
江盏醉点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汤药很苦涩,可江盏醉却不在乎。这个忽如其来的孩子,就像是上天给她的礼物,她没有预料到他的到来,好在还来得及好好珍惜他。她记得梦中那孩子的模样,活泼可爱的,她想,也许就是腹中的孩子给自己托梦了。
她低下头,轻轻摸着肚子:“孩子你放心,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会保全这个孩子!
太医的话比任何解释都管用,如同太医所猜测的,这牢头确实不想江盏醉死在这里,若是自杀还好,但因为孩子的事死在牢里,万一传出去,给皇上知道了,只怕他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这事情做得再隐秘,也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千叮咛万嘱咐,除了逼迫江盏醉自尽外,决不能让她死。牢头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怕担责任,只能将江盏醉先放在太医那儿,一溜烟跑去通报皇后了。
流云知道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面前这个酒囊饭袋:“你是不是疯了,竟然将江盏醉交给了太医?”
牢头吓得跪倒在地上直磕头:“娘娘喜怒,当时奴才也是慌了,担心万一她死了,会坏了娘娘的计划!不过奴才找的是一个住在宫外的老太医,他没见过江盏醉,不知道她的身份!”
“现在不知道,难免江盏醉会告诉他,到时候他要是透露出去,给皇上知道了,咱们都得死!”流云气冲冲的将一个杯子朝着牢头砸去,牢头哪里敢躲,硬生生的接下,脑袋顿时血流如注!
流云气仍没有消,她一掌拍在桌子上,目露狠光道:“来不及了,现在没时间考虑会不会被皇上知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铲除这个祸患!你派人立刻潜入太医家,务必斩草除根!”
“是!”牢头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流云紧攥着手绢,眼里是浓烈的杀意。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孩子,若是这个孩子真的被她生了下来,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夜深露重。
周遭的屋子里,烛火早已被吹灭了,唯独江盏醉的屋子,依旧闪烁着烛光。
此时,她身披厚厚的袄子坐在桌前,托着腮拿着毛笔,对着一张空白的信笺发呆。
窗外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江盏醉依旧在毫无知觉的写字,那人影悄无声息的靠近,手中拿着把发亮的匕首,忽而间朝着江盏醉的脖颈就刺过去!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在一瞬间的慌乱中,那杀手很快就稳定下来,这显然是个专业的杀手,手极快的抓住桌子边缘,找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搜索着江盏醉的位置。
忽而间,脚下像是踩到了一个细细的东西,杀手心中一凛,从原地跳将起来,没想到身子刚一动,头顶便撞上了一个硬物,只听到‘哗啦啦’一声巨响,他就感觉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将他牢牢的罩在了里面!
房间骤然间大亮!
杀手这才发觉,自己竟被困在了一个铁做的牢笼里,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挣脱不开这个牢笼。
江盏醉拍了拍手,得意的看着被困的杀手:“怎么着,你以为就凭你一人,就能杀了我?”
杀手瞪着她不说话。
江盏醉走上前,一把扯下他蒙着脸的布:“长得还不错嘛,怎么就跑来做杀手了?是不是那雇佣你的人告诉你,我现在没有武功,所以轻而易举就能杀掉我?”
杀手的沉默已经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江盏醉惋惜的啧啧嘴:“其实雇主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带个孩子。”她疼惜的摸了摸腹部,“只可惜,你碰到了我这个头脑聪明的人,这武功虽然没有,但暗器机关还是有的。”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你可知,我这一路走来,碰到了多少个杀手?呵,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不过你们皆是一样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杀手的眼皮子底下,她弯腰捡起一根丝线:“你当真以为,你是碰到了这个?错了,这不过就是根普通的丝线,真正的暗器,在你的头顶,在你最不设防的地方!”
杀手抬起头,这才发现刚才碰见的硬物,正是一个凸起的机关。
江盏醉的手紧攥着栏杆,紧盯着他:“说,究竟还有多少个杀手?”
杀手没有吭声,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两相对望间,江盏醉忽而面色一变,伸手就要抓住杀手,可为时已晚,杀手的口中流出血来,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打开铁牢,江盏醉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眼里是晦暗不清的光芒。
这次的幕后黑手,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既然流云已经派出了杀手要杀她,可见是已经打消了所有的后顾之忧,只怕她在再这里呆下去,也不会安全了。
看来,她要尽快找人将她带离才是。
可是,在这硕大的京城,谁又能帮她?
叶清华?思来想去,似乎在京城里能联系上的就只有这一个朋友,但清华是寨主,她还要管理整个寨子,且不说她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悄无声息的将她带走,就算是有,只怕是会连累了凌峰寨。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名字,连江盏醉自己都吃惊怎么会想起他,不过眼下,她也只能赌一把了。
看着外面不断巡逻的狱卒,江盏醉叹了口气,回到桌前,提笔写下几个字,趁着狱卒换班之际,将信笺绑在鸽子身上放飞了出去。但愿他看见这信笺,会来找她。
这世界上的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很奇怪。
在江盏醉这上千年的生涯中,也曾求助过不少人,多半都是她所信赖的,其余的也都是看的顺眼的,无一例外。所以,当这个男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江盏醉觉得自己真的是头脑坏掉了。
尤其是在看到欧阳峻卿的笑脸时,她恨不得一掌拍过去!
欧阳峻卿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轻而易举的放倒了几十个狱卒,把她从小木屋里救了出来,连带着御医一起给抓走了。
那御医倒是好脾气,在和他解释之后,倒也心宽的跟着他们离开。
欧阳峻卿挥着扇子,笑的云淡风轻:“小狐狸,你可真得感谢我,否则你怕是还没生下这娃娃就要死在牢里了!”
“谢谢了!”江盏醉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欧阳峻卿难得看她没有顶嘴,笑意不减道:“你怎知我在京城?”
江盏醉耸了耸肩:“因为我是在醉仙楼被抓走的,嫣儿自然会告知幽草,那你知道也是正常的。”
“所以你料定了我会来救你?”
“不确定。”
欧阳峻卿一时语塞,半响才出声:“那若是我不来呢?”
江盏醉怔了怔,旋即一笑:“若是你不来,那我就只能乖乖回牢里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说笑,可她的表情却异常的认真,她是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欧阳峻卿的身上。
欧阳峻卿看着她,忽而间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傻瓜。”轻轻的一声叹息,让江盏醉心念一动,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不知道为何,他的这个举动,让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
扶辰的事情似乎仍在眼前,如今的江盏醉,只想好好保住这个孩子,其余的,她都不愿意去想。
欧阳峻卿自然看得出她的想法,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现在离开京城不太方便,你就先躲在这里,这是我利用京城富商买下的小屋,地方偏僻,一般不会上这儿来,我想他们一时半会还搜不到。等守城门的松懈了一点,我便带你出城。”
江盏醉犹豫了一下:“一定要出城吗?”
“除非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欧阳峻卿的一句话让江盏醉闭了嘴。
对于她而言,现在没什么比保住这个孩子还要重要,只是可惜,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一出生就没了爹爹。
这个房子确实隐蔽,江盏醉的胎动愈发明显,肚子也开始大了起来,因为身体一直不好,太医觉得会有滑胎的可能,不允许她随意出门走动,江盏醉感觉自己憋得快要疯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孩子从肚子里掏出来,这一忍再忍,时间竟也过的飞快,一转眼孩子都6个多月了。
这六个月以来,好几次他们都想出城,可意外的是,搜寻竟从未放松过,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撤离了不少守卫,可一旦发现异动,他们便不知从哪来冒出来,加上江盏醉现在行动不便,不敢贸然行动,只得先暂时待在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