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渐落,不知不觉已经临近黄昏。
云歌的厢房内。
无雪坐在云歌的床榻边上,一个劲地在逗着小男婴笑,云尘黑溜溜的小眼珠子盯着无雪姐姐娇俏的脸蛋,开心得不得了。
顾盼看了他皱巴巴的小脸蛋一眼,虽觉得残忍,但依旧是吩咐清涵把带来的包裹递给了云歌。
云歌一见,顿时明了,虽早有心理准备。
但正正真真要去做的时候,她微略煞白的唇瓣竟翘起了一个连她都难以擦觉的苦笑。
人世间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
没有人会一生顺畅无阻,苦难会有的,甜头也会有的,只是先后顺序而已。
她渐渐看开,接过了清涵恭敬递来的那个包裹,柔细的双手,微一拨弄,便摊开了它。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袭做工良好,堪称上品的月牙水袖舞裙,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荧光飞舞,纱质柔软,如梦如幻,轻轻一动,便犹如月下仙子般翩翩动人。
舞裙的上面还放着一支年琪玥珠步摇,能出自敬王妃之手,名贵程度,可见一斑。
要云歌说,这还是她第一次拥有这么精巧唯美的步摇呢。
“明日午时会有敬王府的马车到寺中接你进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顾盼交代完事情,便拉着一头雾水的无雪奔出了厢房。
虽不忍,但也是无可奈何……
云歌的计策谋略是多数女子比不过的,也只有她,才能在茫茫后宫中立住脚跟,巧妙地对付所有的后宫倾轧,扎进深处,成为她顾盼的一颗眼线。
这是她很早便埋下的一个算计……
“王妃,为什么要给云歌水舞裙?”无雪对于她们之间的密谋一概不知,自然也不会聪明到一看见水舞裙便联想到顾盼的计策来。
“这个......”顾盼领着她走下寺庙的台阶,摸摸她的头,才慢悠悠道,“你明日便会明白。”
“明日?明日不是大晋皇帝的寿诞吗?”无雪依然不懂,跟了上去,追着问道。
大晋皇帝?
顾盼微微敛眉,总觉得无雪对墨祯仲的称呼有哪里不对。
但是转念一想,也许就是习惯罢了。
她们回到敬王府已是深夜。
沐浴更衣,再躺一躺,差不多就要入宫赴宴了。
皇上寿诞,在大晋已经算得上是比较隆重的盛宴了,晋朝是大国,地域辽阔,不亚于契丹。
所以今夜,各国的使者都会纷纷携礼前来参加。
顾盼今日穿的是一袭莲青色的锦绣宫装,梳着朝云近香髻,头顶还斜插着一支珍珠玲珑八宝簪,王爷不在,敬王妃代表的就是整个敬王府,打扮当然得庄重一些啦。
清涵穿着一袭烟青色小襦裙,小心翼翼地扶着顾盼上了轿撵后,便随着无雪和穆青一起在王妃的轿撵旁伴她入宫。
宴会举办得很盛大,夜幕降临,数百盏宫灯尽数打开,亮堂了整个宫殿。
皇宫门前宾客盈门,来来往往的不是朝廷重臣,就是各国各族有头有脸的王爷皇子,因民族不同,打扮各异,倒也让一些没离开过大晋的人大饱了眼福。
顾盼在宫门前被清涵扶着走出轿撵,大晋的王爷不多,就墨敬渊一个,皇子们也还没娶妻呢。
一看她这打扮,众人纷纷明了,能穿着这身宫装入宫的人,不用想,都能猜到是谁。
只是,敬王被圣上派去西北出征也有好几个月了,一直都没见回来,想想都颇有点同情她来。
新婚燕尔的新人,刚腻歪几天,就被迫分离异地,皇上也太不厚道了。
顾盼勾唇冷笑,并不在意这些目光是善意还有另有目的,她踩着优雅的步子,搭着清涵的手腕,入了席,坐在太子墨珩的隔桌上。
途中,还遇到了自己的便宜老爹,国公大人。
顾清廉看着半年未见的女儿,堪堪落泪,神情颇有些激动,问东问西,嘘寒问暖地寒暄了好久才放走了她。
待所有人都入了席后,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墨祯仲和他的皇后才姗姗而来,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耀眼醒目地走上高台,在主位上落了座。
如此傲慢的模样,被顾盼瞧了去,倒有点佩服他的厚脸皮来。
各国谁不知道,大晋的皇帝被敬王殿下压得死死的,甚至连敬王只身闯入养心殿对他持剑恐喝,墨祯仲都不敢将敬王怎么样……
现在,这架子摆得十足的模样,还真以为各国的使者都在向谄媚他似的。
墨祯仲看了眼座下满人的盛况,心情都莫名喜悦起来。
他笑眼弯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盏茶后,才一个摆手,示意身旁的李哲。
李哲识趣地一甩拂尘,高声唱喏:“宴会开始。”
话音落地,管弦丝竹声缓缓响起,一个个穿着妖艳妩媚的舞姬扭着水蛇腰鱼贯而入。
引来众人的拍手喝彩……
殊不知身后紧随而来的女子才是貌若天仙,压轴之品。
云歌穿着那袭月牙色的水舞裙,纤腰微露,妖媚迷人,她化着姣好的妆容,中间还点缀着一颗唯美小巧的花钿,衬得她原本已经够惊艳的容貌,更加迷人起来。
她蹁跹而至,行至中央,被众舞姬围着,毫无失误地展出了一支惊艳众人的水袖舞。
舞毕,她又以袖遮面,浅笑回眸,美糜的唇瓣轻启,低低淡淡地吟出了一句诗来。
“遥想当年,素衣惊流年,水袖舞蹁跹;蓦然回首,霜染玉容颜,思君千百遍。”
云歌的声音很好听,不刚不柔,含着一丝倔强,但隐隐去听,又会听出一丝少女间的柔情。
给人带来一种模模糊糊,忍不住去探寻的感觉。
随后,她魅惑众生,勾唇浅笑,在一旁的桌案上拿过一杯茶水,赤着腻白的脚丫,一步一步,毫无惧意地走上了皇帝就坐的高台。
墨祯仲从她一出场,目光就被她吸引过去了,自始至终,并未挪开。
见她如此动作,他也是微微一惊。
区区一个低贱的舞姬,竟敢上天子的高台,在大晋,那是罪该处死的。
可是,墨祯仲却连一句话都没说,还一个摆手,示意欲上前阻拦的侍卫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