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三年,三天三夜的大雪覆盖了整个紫禁城,就连碧玉砖红的殿宇,也被染成鹅毛色。
雪地里,两个一红一青的少女怀揣鲜红色腊梅,有说有笑。
“姐姐,你瞧这红梅真好看,可惜刚才走得太急,不然我一定多摘几朵插在我屋子里青瓷花盏里。“
“可不敢在那里多待,虽然这会儿子雪停了,架不住过后又下起来,为几支破花湿了我这内务府送的碎花新绸缎衣裳,实在不值,所以妹妹,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说话二人,一位是永和宫侧殿元答应乌雅元琪,另外那位则是景阳宫侧殿常在万云岚。
身旁素春和紫鹃则为她两人贴身宫女。
长春宫前面甬道向来都是人来人往,今日却似乎有些不同。
除了几个脸色匆匆太监宫女问声小主好之后,便再无旁人经过。
正当元琪有些疑惑,却听见宫墙那边的大殿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好像是什么皇后薨了…
好奇心驱动乌雅元琪走向那扇半掩着的红色大门。
透过门缝,她望见眼圈泛红男人,怀里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
不等反应过来,万常在已经拽起她胳膊,脚底生风般离开这里。
直到回去永和宫,元琪还是呆呆模样,脑海里都是方才男人忧伤模样。
接过紫鹃递来的菊花茶,常在万氏轻抿两口。
“姐姐方才为何要拉我逃走?明明听见长春宫皇后娘娘她…“
听得此话,万云岚眉头紧锁。
她二人当初皆是从下层浣衣局鲤鱼跃龙门,翻身成为主子的。
可即便成为答应常在,却也是百花丛中最不起眼那小朵。
毕竟后宫之中,嫔妃佳丽无数。
皇后之下有皇贵妃,皇贵妃之下又有贵妃,贵妃之下则是妃,妃之下便为嫔。
唯有坐到嫔位,方才能称为真正的主子。
不然就算再得宠的贵人,皇帝转眼也会将你抛弃。
取出胸前丝帕,万常在擦拭着嘴角,无奈叹息道:“我的傻妹妹,你我好不容易从那死人堆般的浣衣局逃出来,可不能再被打回去,皇后甍逝,你我却手持艳红色梅花,皇上见到,会如何?轻则将你我打入冷宫,重则直接杖毙,我俩虽然封了末等宫嫔,终究是包衣出身,怕永远不敢奢望嫔位妃位。“
对面元琪却不以为然。
因为她向来坚信,英雄不问出身。
起初进宫,也只想年满二十五岁便可离开。
谁知那夜千鲤池,自己与好姐妹万云岚救下落水的太皇太后。
感激她二人救命恩德,太皇太后破例将其封为答应常在。
自此,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先皇后去世,举国哀悼。
皇帝更是发下圣旨,后宫众人为缅怀先皇后,全部吃斋半月。
景阳宫小厨房,万云岚望着铁锅炖煮的老母鸡汤,顿时吞咽口唾沫。
岂料屋外把风的紫鹃突然跑进来,想要传信。
可惜为时已晚,景阳宫主位叶赫那拉慧茹已经带着贴身宫女余芳闯进来。
“娘娘,您快看,万常在居然违背宫规,在先皇后葬期,私自偷吃荤肉,您作为咱们景阳宫主位娘娘,必定得好好惩处她才是。”
自知理亏,万常在跪倒在地。
低着头,她小声哀求:“僖嫔娘娘恕罪,嫔妾再也不敢了,还望您能宽恕这次。”
身旁紫鹃也赶忙陪着。
瞄了眼锅子里已经煮开的鸡肉,僖嫔抿嘴一笑:“万常在藐视宫规,本宫便罚她在雪地里跪上三个时辰,至于这铁锅里的东西,余芳,还不赶紧端走倒掉,皇上说过,我等都得为先皇后斋戒半月,绝不可破戒,本宫可是最听皇上话的。”
此刻虽已经是晌午,但寒冬哪有暖和时候。
背对着头顶那顶微弱太阳,万云岚跪在景阳宫最中间雪地上。
紫鹃心疼主子,不由愤恨说道:“小主,这帮可恶家伙,哪里是将鸡汤倒掉,奴婢方才分明瞧见余芳把它端去大殿,此刻僖嫔怕已经吃上,却要罚小主您跪在这里,实在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抬头对视刺眼白光,万常在并没有说话。
半月之期很快便过去了。
这一日,众嫔妃来到穆妃钮祜禄姝玉的坤宁宫。
进殿之时,万云岚低头朝身旁元琪道:“先皇后甍逝,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穆妃娘娘作为如今位份最高之人,自然执掌治理六宫之事,我曾见过她一次,是个极温柔的人。”
坤宁宫大殿上,各位妃嫔皆已入座。
由于位份低等,她二人位置靠近外侧大门。
虽已经是皇帝女人,可元琪却是第一次见到后宫其他姐妹。
偷偷斜眼望过去,简直落入美人海子里。
除了自己所在永和宫主位安嫔李孟领和她贴身宫女香蕊之外,其他人全都不识。
还没大饱眼福过瘾,却听见内殿传出声音:穆妃娘娘到…
在坤宁宫掌事宫女金枝搀扶下,钮祜禄慧茹缓缓走出。
众妃嫔连忙跪下,行礼叩拜:“穆妃娘娘万福金安。”
坐到黄花梨木圆椅软垫上,她轻轻摆手,示意众人赶紧起身。
刚刚坐定,安嫔便朝身侧僖嫔抱怨:“这几日,除了素菜便是素食,一点油腥都不见,实在是难受。”
僖嫔也忙答话:“谁说不是呢!幸亏日子到了,不然我怕要疯癫咯!”
上座穆妃只是看着,笑而不语。
坐在左手侧第一位的荣嫔马佳玉瑶则起身恭贺。
“恭喜穆妃娘娘,贺喜穆妃娘娘,嫔妾听闻皇上要封娘娘为皇后,在这里提前祝贺娘娘了。”
此话一出口,在座众人表情各异。
有人欢喜,也有人眼神中带着不甘和妒忌。
元琪迅速看向这位穆妃娘娘,却从她美丽双眸中看到失落。
“岚姐姐,你看娘娘似乎不怎么高兴。”
向来事事通的万云岚捋了捋手里鸳鸯戏水丝帕。
方才娓娓说道:“你有所不知,穆妃除了是大臣遏必隆之女,还是奸臣鳌拜义女,如今选她做继后,不过看在其父亲面子上,并非皇上真心想给的,既非真心,何来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