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七与他碰了一碗,也哈哈大笑起来,“宁可他负天下人,也不可一人负他。”
“你这话可是大不敬,你不怕掉脑袋吗?”
殷岩柏笑他。“怕!怕死了,所以就不回去吧,这里天高地阔,任君驰骋,所以我极力的疏通关系,一次次上书,想要来这里。这不,终于如愿以偿,我还回去做什么?”
寇七咕咚咕咚,连灌三碗酒。魏京华眼看时间已经晚了,便从营帐里出来,要看看两个人喝的怎么样了。只见篝火旁,男人们已经喝得躺了一地,横七竖八。殷岩柏与寇子行还在一碗接一碗的碰着。“今儿真是开怀畅饮了!不醉不归!”
寇子行举碗道。“你不回去,如何把我押回去给他复命?他不是说了,如果我不愿同你回去,就……”殷岩柏也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魏京华闻言又看见他的动作,不由脚步一顿,定定看着两个人。“是啊,”寇七点点头,“所以,我也不回去,这不就不用复命了吗?”
殷岩柏笑着指他。寇七却是抬头,恰看见魏京华。他目光迷离又涣散,他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像是做梦了。“别回去,简无忧又起来了,简延也没死在狱里,他们祖孙两个,如今已经蛊惑了圣上,几乎要把揽朝政……他们一直在说,说你没有死,叫圣上派兵来捉拿你,你千万千万不要回去。”
寇七声音不如刚才与殷岩柏喝酒的时候,那么响亮。这话,他是看着魏京华说的。但魏京华却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对殷岩柏,还是对她说。简延,简无忧,这两个名字不由叫她脊背一寒。姜四跟她说的那些话,一瞬间都在她脑海里翻滚起来。“姜家如今在蛰伏着,伺机而动。我知道,他们之所以从岭南回来,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以报当年的大仇!他们若不把简家连根拔起,必然不会罢休。”
寇七喃喃说道。他声音小,魏京华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不得不又上前几步。“哎呦……”她不防备,自己身边的“醉鬼”却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他满是酒气的嘴贴近她耳畔,“你来做什么?不管是姜家,还是简家,都已经被抛诸脑后了!与你无关,与我们无关!”
魏京华侧过脸来看着醉鬼殷岩柏。却见他眼神清明,哪有一丝醉态。“我知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这一切已经跟你没关系,就不会上前想要听清楚他说得是什么!”
殷岩柏皱眉,目光盯紧了她。魏京华隐隐有些生气,“我好奇不行吗?姜家是我的外祖家,我有血有肉,好奇自己的血脉亲人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不行吗?”
殷岩柏眯了眯眼,两只手却是搂紧了她。魏京华突然出手,在他身上猛戳了几下。她点戳的穴位一阵酸沉,殷岩柏的手臂也顿失了力气。“放手!”
魏京华从他怀里旋身而起。殷岩柏目光暗沉,他伸手想要抓她,她却敏捷的躲开了。“一身酒气,今晚别进帐!”
魏京华没再看他,阔步离开篝火旁。殷岩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默然咬了咬牙,再看对面。寇七喝醉了酒,已经趴在草上的毡布席垫上睡着了。殷岩柏酒量甚好,他一个人提起酒坛,连酒碗都不用了,直接提着酒坛往嘴里倒。这下,他真是一身酒气了。魏京华回到帐中,和衣躺下就睡。睡到半夜,她忽觉身边一凉,她立时惊醒过来。睁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压在她身上。魏京华一惊,摸出金针就往他身上扎。她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你的针是用来对付我的吗?我们不是夫妻吗?”
他一开口,浓浓的酒气,要把人熏醉了。“出去!”
魏京华冷声说。“我好冷。”
殷岩柏掀开被子,往她身边钻。“被子给你,你出去!”
魏京华抬脚踢他。他的腿却是敏捷的一动,迅速的夹住了她的腿。她一只腿被他压着,另一只腿被他两腿夹着。她的手腕也被他攥在手中,全然的实力悬殊,叫她在他手中,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他低笑一声,倾身压了下来。他像寻奶的小猫,在她脸上寻找……终于碰到她的唇,他毫不客气的吻住,辗转碾磨。“嗯……”殷岩柏吃痛闷哼。两人嘴里立时一股子血腥味儿。血腥儿混着甘醇的酒香,味道很独特。“走开……”魏京华怒了。“不要,我绝不离开你,任凭你打我骂我,我也不离开。”
他喃喃一声,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竟呼呼睡着了。他这么高大健硕的身躯,睡着了以后更是死沉死沉的。魏京华气得直翻白眼,这厮……怕不是想压死她?偏他睡着了还把她的手腕攥的紧紧的,魏京华难易脱手出来。魏京华只好吭哧吭哧的使劲儿,整整努力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他从她身上给掀翻下来。她此时已经是遍身的大汗了。“你……”魏京华在暗沉沉的帐篷里直磨牙。若不是这人又醉又睡着了,她真想给他几针,叫他也尝尝难受的滋味儿。“我好难受……”醉鬼咕哝一声。“活该!”
魏京华气恼道。“渴……”他撒娇说。魏京华被他气得头疼。她翻过身去,给他一个脊背,用手捂住耳朵。“好渴……好渴……”魏京华被他烦死了,魔音灌耳,她睡不着,只好翻身起来。“松手。”
“不要……”“松手我给你倒水,不松,你就渴着!”
殷岩柏果然乖乖的松了手。魏京华直翻白眼,这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故意跟她装呢?她绕过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榻。桌上放着早已冷掉的茶水,她倒了一碗端到床边。“起来喝水。”
“你扶我……”“爱喝不喝!”
“渴……”“坐起来喝水!”
“你扶我……”……魏京华无语问苍天,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折磨她?她终是败给了会耍赖的醉鬼,只好扶他坐起来,喂他喝了水。她刚躺下,殷岩柏却一阵抽/搐,趴在床边吐了起来……魏京华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她正要一脚把他踹下去……“京华,不要走,不要回京都……”魏京华闻言一愣,“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京都了?”
“不要走……”她刚硬的心,霎时间一软。“他想要你死……不要走,我怕回去以后,我护不住你……”他喃喃自语,那么高大的身躯,此时却透着无助。他闭着眼,在暗中摸索,似乎想抓住什么。魏京华心头一动,把自己的手伸过去。他立时抓住她的手,安心的咧了咧嘴。不知道为什么,她满头的怒火,满心的怨气,霎时间灰飞烟灭了。“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回京都去,即便听到了姜家和简家的消息,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回去,我与他们都不亲……其实,我根本不是魏家的女儿,我……”魏京华在黑暗中,咧嘴笑了笑,她只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啊。因为遇见他,她才在这个世上有了牵绊。她这么一番话以后,殷岩柏总算是睡踏实了,终于不再作妖。魏京华掰开他的手,把她盖过的薄被卷起来,塞进他怀里。他心满意足的嗅了嗅,抱得紧紧的,如同抱着什么至宝,满足而笑。她叹了一声,摇摇头,“欠了你的!”
她从床榻上爬起来,点了一个小小的灯烛,开始收拾地上的污物。先清扫干净,又拿湿帕子擦了十几遍,甚至稀释了烈酒去擦,才把地上那味儿给擦的不那么明显了。她掀开帐帘,让外头清冽的空气吹进帐中,带走帐内的浊气。她独自坐在大帐门口,背倚着帐门,遥望着天空,启明星已经亮了。她咧嘴轻笑,轻轻闭上眼。冷风吹过,她身边却是一暖。她睁眼一看,原来是紫麒麟。紫麒麟轻轻趴在她身边,彼此依偎。魏京华就这么坐在帐门口睡着了……殷岩柏几近天明时才醒。醒了睁眼一看,怀里抱得不是朝夕相伴的女子,却只是一床被子。他吓了一跳,翻身起来,一脚踩在湿哒哒的毡布上。他挠头诧异……再一抬头,瞧见女子正倚在帐门口,睡得又香又沉。“有床不睡,怎么坐在地上睡了?”
殷岩柏狐疑。他赤脚走到帐门口,弯身要抱她起来。紫麒麟却猛地掀开眼皮,威胁的冲他龇了龇牙。“嘘——”殷岩柏在唇边比划了一下,“她这样睡会着凉的,且也不解乏,我把她放在床上……”他声音轻轻的,怕惊醒她。紫麒麟却给他一记凉冰冰,鄙夷无比的眼神,叫他自己体会。紫麒麟是听得懂好赖话的,她虽态度鄙夷嫌弃,但还是起身让开,叫殷岩柏把女子送上了床榻。殷岩柏站在床边看着地上一滩水渍,看着放在床头的杯子……挠着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