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李素娘这疑惑的眼神，沈子言却并没有放弃。
而是将那枚天元通宝再往李素娘的跟前儿推了一下：“薛娘子，你再好好瞧瞧看，这枚错了版的天元通宝，你当真不认识？”
沈子言一向都是不羁之人，如今却是这般正经，也是叫李素娘警惕了起来，拿起了那枚天元通宝，放在手心细细地看着。
这天元通宝是十年前出厂的，如今瞧着还算是崭新。想来是被人保存的很好，这些年也该是那人的心爱之物吧？
但不管李素娘如何仔细地看这枚天元通宝，她能回答沈子言的，就只有摇头罢了：“我的确不认得这个东西，怎么，沈大人的意思是，我该认识这东西吗？”
沈子言微微皱眉，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李素娘却听到外头传来了钱锦的声音：“薛娘子在不在？我将你家三郎送回来了！”
送回来？
李素娘忙站起身来，果然瞧见了外头的钱锦正扛着薛敏之往这醉仙楼里做来。瞧着薛敏之的样子，是喝醉了。
他其实很少喝酒，叫李素娘也是不由地皱了眉，迎上前去：“呀，三郎怎么喝成了这般？！”
钱锦有些不好意思，瞧着沈子言也在，就将薛敏之往沈子言这边推了推，才对李素娘抱歉解释道：“我们几个原说是这乡试好不容易结束了，大家出去喝点儿酒放松一下。一向也都知道你家三郎是不爱喝酒的，谁知他今儿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瞧着他心情不好，我们也没敢劝说什么！”
钱锦瞧着，到还算是一个清醒的状态，说话也是利索：“不过薛娘子你放心，我们和三郎就是在那雅舍之中喝了一些，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三郎一向都清白，这你是知道的。”
李素娘倒是没往这边想，却是听到了薛敏之在醉意之间，嘟囔着：“嫂嫂，我回来了。你与我一同上京可好？”
这说话的语气里，倒是颇有几分撒娇的意思。若不是薛敏之喝醉了，只怕李素娘也听不到他这般。
可还未等李素娘说什么，都已经靠在了沈子言身上的薛敏之，却突然站直了身体！
钱锦第一个反应过来，倏然看向了薛敏之：“薛敏之，你没醉？！”
他方才不是还在说醉话吗？
李素娘也看向了薛敏之，果然瞧见了薛敏之站直了身体之后，除了脸颊微微的绯红之外，便是眼神也清明无比，哪儿像是喝醉了的人？
而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却正看向了沈子言放在桌面之上的那枚天元通宝！
瞧见了他眼神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李素娘便知，那枚天元通宝只怕是真的有问题。
薛敏之也不顾钱锦还在此处，只是皱眉走向了那天元通宝：“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沈子言的眼神之中也亮了亮，期待一般地看向了薛敏之：“你认识这天元通宝？”
薛敏之忙上前，将那天元通宝拿在了手里，细细地探看了一番，语气里虽是犹疑，拿着天元通宝的手却微微颤抖着：“我记得，我大哥身上，便一直放着一枚这样的错版铜币。”
薛老大？！
李素娘倏然抬眸，也是难掩眸色之中的震动。终于反应过来，怪不得方才沈子言那般问自己，原来这天元通宝竟然是薛老大的东西！
那个李素娘做了人家的妻子这么久，却还是素未谋面的薛老大……
薛敏之将那钱币拿在手里头，却是急急地看向了李素娘：“我大哥回来了？！”
不知怎地，李素娘竟是觉得，此时此刻她有些无法面对薛敏之这般眼神，也是稍稍别过头去，没有去看薛敏之，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是沈大人方才拿来这里的，我不知这是谁的东西。”
薛敏之的眼神里，掠过片刻的刺痛：“是了，你并不曾见过大哥……这东西是大哥七八年前偶然得到的，他视若珍宝。我央求了大哥很久，他都不曾将这东西给我。临上战场之前，大哥还说，要将这枚钱币放在寺庙祈福来的福袋之中，做个护身符。”
他的手指颤抖，语气里都带了几分从前不曾有过的紧张：“沈大人，敢问这枚钱币，是从何而来？我大哥……还活着吗？”
看到薛敏之这般，沈子言只以为他是牵挂薛老大才这般激动。
而沈子言的心里，却有几分落寞。从前人人都说，薛老大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只怕是早已死在了战场上。那这个李素娘可不就成了个寡居娘子？若这么一说，他倒是还有机会。若那人真是薛老大，他岂不是对李素娘半分机会都没有了？
可在薛敏之的跟前儿，沈子言是不敢表露出这般情绪的。
他只是点了点头，伸手将薛敏之手中的那枚天元通宝又拿回了自个儿的手里：“不瞒你们说，就在一月之前，北方抓到了一队逃兵。其中有两位是咱们这里的人，便遣返回了衙门。只是那两人回来之后，不管我们怎么询问乃至拷打，他们都是对自己的身份只字不提。我就只能搜刮了他们身上的东西，瞧瞧他们是否还有能证明身份之物。”
“逃兵？！”
不说李素娘和薛敏之了，便是钱锦听了这话，也是瞪大了眼：“咱们朝中对逃兵的惩罚可是十分严重的，而且还会连累家人！若那薛老大真的是逃兵的话，薛家三郎的这一次乡试岂不是——”
他没有说接下来的话，反而是捂住了嘴，似是也意识到这话本不该说。
李素娘也即刻反应过来，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薛敏之。如果薛老大真的是逃兵的话，他自己不仅要受罚，而且还会连累薛敏之。即便是薛敏之乡试过了，因为薛老大是逃兵的缘故，薛敏之这辈子都别想再参加科考了！
沈子言瞧着这厅中的气氛一下就凝重了起来，虽不知如何安慰，却还是要开口道：“薛娘子，这样吧，不如你明日一早就随同我去一趟府衙，也认一认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