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到莫鸢的话,安贵妃顿时安生了很多,不为爱情,不为腹中的孩子,就算为了她个人的荣华富贵又岂能感情用事,不然,她和陌云廊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后知后觉的,安贵妃终于知道,为什么皇上下旨的时候陌云廊没有出面阻拦亦或是象征性的抗争,因为他够心狠,够阴冷,为了皇位可以不惜牺牲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于辜负她,都是计划之中的事。
安贵妃是被看管她的侍卫带回寝殿的,被莫鸢一语点醒,她自知此事无望,从此和陌云廊又是苟且情事的延续,除非有朝一日他坐拥朝政,她方才从这苦海之中寻到靠岸的船桨。
陌芊芊和南翼枫的到来让皇后不得不放走莫鸢,否则,不知道陌芊芊还会闹出什么乱子,走了,便也省得在她面前事理不分,丢了自家颜面不说,传到皇上那里就不仅仅是任性、无理取闹的问题了。若是再被有心的人以讹传讹乱嚼舌根一番,本是孩子撒娇耍性子,到了皇上那里,没准就上升到关乎皇室宗亲教养的严肃问题。
莫鸢顺利回到南家,萍儿和嫣儿见主子回来,自是欢喜,把近些时日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和莫鸢说了个遍。
自打莫鸢进宫之后,南翼枫和陌芊芊两人的关系好好坏坏,好胜不过如胶似漆,坏达不到一拍两散,总之处在模棱两可的位置。陌芊芊为人任性狂妄,南翼枫因她是公主的身份一再忍让她。
前些日子有陌芊芊房中的丫鬟家中出了急事,找到南翼枫提前预支了下个月的工钱。因南家除了生意场上的事情之外,内苑大小事物早先都是由孟氏掌管,现今身子有恙才把家中琐碎的帐房之事都交与南翼枫管辖。这件事被陌芊芊知道了,大吵大闹一顿,说南家到底还把不把她当过门的媳妇看待,什么事都不和她商量。身为堂堂云涧国的公主,在南家竟然没有一席之地,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实际上哪里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分明就是知道她是个小家子气,又生性多疑,即便和她讲明缘由,也决计不会好心帮忙,没准还会平白挨一顿臭骂,倒不如直接找南翼枫来的痛快干脆。
安贵妃摆酒设宴那日,正是陌芊芊和南翼枫吵架那日,皇后正是听闻了这个消息一着急倒地导致小产。
家中奴仆现在谈陌芊芊色变,总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陌芊芊也是敏感之人,下人对她的态度自是都瞅在眼里,听在耳中,加之身边有个心思同样不正的红绫丫头,南家家中大小事务她总是逮到机会就管上一管,晾晾自己的身份和威风,拿捏人不在话下。南翼枫懒得和她争吵,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氏身体欠安,不能处理事务,却迟迟不把掌权事宜交与他人,只待身体康复,重新叱咤南家,而那个为虎作伥的陌芊芊,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她自也是心知肚明,懒得计较。
这些都是家中琐事,莫鸢不甚关心,倒似不经意问起南翼枫的情况。
萍儿和嫣儿对望两眼,借着为莫鸢更衣打扮之时,道出了所见所闻。
南翼枫如今又和孟氏的丫鬟流烟有所牵绊,孟氏看在眼里,喜在心上,饶是有意想要为南翼枫再纳一房妾室。
纳妾?莫鸢望着铜镜中精致面容的自己,凝脂肌肤,吹弹可破,腮红点缀,和朱唇相映,勾唇浅笑,自有风情万种,而不失高贵典雅,不落俗套。发髻高盘,珠翠步摇玲珑其上,如墨云中穿插的一点梅花,安然静好。
“主子,相比那邵阳公主,您胜在了气韵。”萍儿如是说,一旁的嫣儿频频点头。
没错,人人皆爱美貌,可是风景再好,也有看腻的时候,没有风骨和气韵,终是逃脱不了千篇一律的最终结局。
男人选择女人,同样如此。
一想到前世的自己天真烂漫,以为南翼枫的一句相守的诺言就是永远,殊不知,看腻的风景对于男人来讲如同破旧的衣服,所不同的是,扔掉她着实要费一些脑筋,以至于连妾室都猖狂骑坐在她的头上,任人宰割。
前世输在懦弱可欺,今世就赢在缜密心机,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仇恨大于天,自是会不择手段。
穿戴整齐,莫鸢在萍儿和嫣儿的陪同下,穿过亭廊,小桥,向孟氏的内堂走去。
回家的第一件事,按照祖制规矩,自是要先向孟氏请安的。
初秋时节,天气微寒,水面的荷花日渐枯萎,露出涔涔枯黄,有着淡淡的凄清之感,连拂过的风都是透着一股凉意。
莫鸢外罩了一件淡青色对襟薄袄,里面是长及脚踝的浅色长裙,饶是这般还有些凄冷,不觉加快了脚步。
陌芊芊打老远就眼尖地看到莫鸢朝着这边走来,她本无聊至极,刚从小花园赏玩花草回来,一看到莫鸢,斗志瞬间被激起,嘴角挑起讥诮的笑,快步迎着莫鸢走去。
莫鸢看到陌芊芊,心下一凛,知道她又要寻自己的麻烦,盘算着怎么躲过,面上依旧是良善的笑意:“妹妹,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让皇后娘娘放我归家,多谢了。”
陌芊芊就见不得她这种假仁假义的笑容,心里运着气,冷眼看着莫鸢,口中说出的话带着自得和讽刺:“我是堂堂云涧国的公主,自是有这个权力把你安排到任何地方。”
言下之意莫鸢地位卑微,和她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莫鸢不反驳,绕过她要离开,陌芊芊眼见当然不放,丫鬟红绫知主子心思,侧身挡住了莫鸢的去路,昂首挺胸,颇有些狗仗人势的派头,睥睨的眼神令萍儿和嫣儿有心给她两巴掌。
莫鸢一个眼色,屏退了刚要上前的两人,没有转头看向陌芊芊,反而是目光冷意四射地望向红绫,声音同样冰冷:“红绫,你是聪明人,条条大路通前方,你是贱婢我是少夫人,贱婢挡住了少夫人的去路,该做何惩戒,南家家规上都有明确刻录吧?”
红绫没了言辞,却是偷眼看向了陌芊芊,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是个贱婢,还是公主身边的贱婢。
陌芊芊明显被炸了毛,瞪了两眼莫鸢身后偷笑的萍儿和嫣儿,萍儿和嫣儿马上端正面容,目不斜视,嘴角却似憋着笑意,似笑非笑的样子更是触怒了陌芊芊的底线,公主脾气又窜上来。
“李莫鸢,这康庄大道任你选,愣要和本公主对走一条路,不怪红绫对你不敬。”
莫鸢好笑:“公主说笑了,莫鸢只是实话实说,却并未说红绫对我有半丝不敬之意,不过,依您所看她既然已经对我不敬,是否该有所惩戒?”
陌芊芊没有想到自己入了人家的套,哑口无言,分明就是她亲口承认红绫的过错,如今倒也好又摆出公主的架子。
“红绫是本公主的人,想怎么惩戒也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教我。”陌芊芊声音提的很高,仿佛这样才能在气势上压过莫鸢。
莫鸢浅浅一笑,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配上素雅的衣裙,倒生生衬得她灵动美艳,于这萧瑟秋风中平添了姿色。
陌芊芊恨恨带着红绫绕过莫鸢她们离开。
萍儿和嫣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咯咯”浅笑起来。
“你看见二夫人那吃瘪的样子没,这么多天一直作威作福,还没有人敢这样呛她,主子一回来就给她来个下马威,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到我们头上!”萍儿说的义愤填膺,好像报了仇的好汉英雄。
莫鸢缓慢移步,嘴上问道:“怎么,她刁难过你们?”
一句话,身后没了声音。莫鸢顿住脚步,回头望去,萍儿和嫣儿的双眼不自主都红了。
嫣儿哽咽道:“主子,您不在的日子里,二夫人经常让我们干重活粗活,说这是节省家务支出,省得再去召集一些别的下人。”
萍儿不似嫣儿那般柔弱,虽眼含泪水,吐出的话却带着愤恨:“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从主子房间搜刮了很多贵重物品,拦都拦不住。头一回听说,堂堂公主居然还如此吝啬和贪婪。”
萍儿不知,她哪里是贪婪和吝啬,不若就是嫉妒南翼枫对莫鸢的好,在她眼里,南翼枫心中只能有她一人,但凡是挡住她在这条路上前进的人,都是她要铲除的对象。
别人不知,莫鸢心知陌芊芊厉害狡诈的手段,不变的是她的私心和蛮横狠毒,变了的是莫鸢这个对手。
“花朵虽好,凋零难再续,小草虽平凡,春风吹又生,若是你们,选择做什么?”莫鸢看着越来越近的内堂门,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萍儿和嫣儿两两相望,眼中皆有迷惑,想来是不明白莫鸢话中的意思。
“答案不急,有的是时间让你们思量。”莫鸢让萍儿和嫣儿侯在门外,她独自进入内堂。
屋内烟雾缭绕,想是孟氏睡眠不好,又在利用熏香引导,可天气微寒,怕受了风寒,窗户也不舍得开。
顺着芙蓉雕绣的毯子从外厅绕过屏风,走进里边的内堂,拾级而上,浓烈的熏香味扑面而来,险些让莫鸢咳嗽出声,只是虚虚掩了掩口鼻。透过雾气,看到假寐在暗红檀香木床榻之上的孟氏。
天凉了,身上盖着墨色绣有大红芙蓉花的毯子,嫣红如血,甚是鲜艳夺目,却在这烟雾缭绕中增添了抹诡异。
因为几日的憔悴,孟氏没有梳洗打扮,头发松散随意别再脑后,身上仅是披了件绛紫色的外衣,倒是和屋内的气氛和环境相匹配。
莫鸢欠了欠身子,道:“孩儿拜见母亲大人。”顿了片刻,孟氏没有反应。
旁边的嬷嬷在孟氏耳边低语:“夫人,少夫人来了。”
良久,孟氏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皮抬也没抬地问道:“少夫人?哪个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