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失为个很好的理由,虽然牵强了些,可若是陌芊芊再捉住这个不放的话,在外人面前,未免显得也太过小肚鸡肠了。
只怕是经历了八月十五那日的事情之后,陌芊芊对莫鸢的看法相较之前大有改观。论相貌,她险胜都不足,论头脑,她的心机也略逊一二,在没有胜算的前提之下,见了莫鸢顶多逞个口舌之快,却不足以扳回局面。
莫鸢懒懒地看了两眼铜镜中的自己,脑海中蹦出一个词“红颜祸水”,虽不足以覆国,却足以让南家祸乱四起,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忽而挑起冷冷的嘲讽意味的笑容,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瞧见镜中除了自己的面容之外,还有萍儿那个已经呆滞的惶恐之情,正举着梳子迟迟不肯下手。
“郡主……”许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郡主,疑惑和惊恐满满写在稚嫩的脸上,看的出她在竭力掩饰,只可惜,掩饰的功底不好,到底还是让莫鸢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惶恐不安。
不由得,莫鸢想起她“秀外慧中”的前世。
恐怕,“秀外慧中”这个评价对于一个已是有夫之妇来讲算是最中肯保守的评价了,可就是这样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最终还是沦为了女人之间争宠夺权的牺牲品,不外乎就是太过软弱好欺,太过善良无害,太过没有心计。
如今,她要用自己善良无害的外表去迷惑所有的人,利用心底的仇恨为前世的自己和儿女报仇。只是一个闪念而过,就在镜中留下了稍稍邪恶又媚人的笑意,萍儿的敏感让她捕捉到了自己的微妙变化,却何以就惶恐成这样?
“萍儿,你怎么了?”莫鸢恢复一如往初的和煦笑容,闲闲问道。
只是一个晃身,眼神的脸就生生变了模样,萍儿也有些怔仲,真的以为刚才的自己只是太过神经,只因为郡主对陌芊芊使得一点小心思的回击就把郡主想成是恶人,着实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随即,萍儿连忙笑着掩饰:“郡主,奴婢只是觉得那头饰不用太过可惜了。”
莫鸢又忘了两眼琉璃盒中的头饰,颇为赞同:“嗯,不戴的确太可惜了。”盖上盒子,素手一执,递到嫣儿面前,懒懒道,“给流烟送去吧,就说是是公主送的,切记,让她前往不要辜负公主的一片好心啊。”
嫣儿蹙眉,有些不高兴:“郡主可真够大方的,转手就送出去了,还不带借花献佛的,还把功劳都揽在了公主身上,直接说是您送的不行吗?”
莫鸢假意向外推了推她:“让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的废话。”眼睛里却分明是别有深意的笑意。
嫣儿不情愿的走了。
萍儿不动声色,继续为莫鸢梳头。
“萍儿,你觉得,公主这个人怎么样?”莫鸢盯着镜子中的萍儿,忽然开口道。
萍儿不明所以,扫了眼镜中那双含着笑意的丹凤眼,忽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仔细想着该怎么回答。
“公主,人挺好的。”简短的回答,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和沉默无异。
莫鸢望着她,眉眼弯了弯:“那我呢?”
今天的问题好奇怪,萍儿仔细揣测,说道:“相较公主,自是高出一筹。”
“哦?何出此言?”
萍儿拿梳子敲了敲额角,似是在思考:“论外貌,郡主比公主漂亮,又温柔大方;在处事方面,八月十五那日,大家给了个最公正的判断,您知书达理,以大局为重。”
萍儿很惜词,旁的一句也不多说,拍马屁也拍的不得罪任何一方,即便话里话外都是对莫鸢的褒奖,却只是用一个“比”字,还有对莫鸢出色的赞扬,对公主,则是没有一个贬义之词,更何谈得罪?
这样的谈话,就算落进了陌芊芊本人的耳朵里,也着实揪不出半点差错。
萍儿这个丫鬟,说她心思缜密吧,有时候还装傻,说她胆小怯懦吧,还蛮会办事说话,确是以柔弱的外表欺骗了太多人。
莫鸢只是笑了笑,也并未再接话,任由萍儿为自己打扮,静等流烟的到来。
嫣儿送去之后,流烟打开琉璃盒,看到其中的簪子时,实实在在怔了片刻。
“这是公主送给我的?”流烟不确信,盯着嫣儿问道。
嫣儿心想,这么好的东西不相信是不是?
“啊,对呀。”嫣儿回答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可为什么不是红绫姐姐送来?”流烟怀疑地目光凝视着嫣儿。
嫣儿真想望天翻白眼:“你成亲那天,公主让你出了那么大的丑,以为你决计会记恨在心,为了表达歉意,特地托我们郡主把这簪子一定要送到您的手上。”
流烟目光黯了黯,她何止是记恨在心:“这样啊。”
嫣儿施施然施礼就要告退,被流烟叫住:“等一下,我正有事要找郡主。”
嫣儿心道,难不成她不相信我说的,还非要和郡主对峙一番?不过略一思索,又放心了,想来郡主那么聪明的玲珑人儿,自是能把这话圆回来的。
嫣儿跟着流烟身后,把琉璃盒子拢于袖中,为了以防万一,被公主知道郡主把她送的东西转赠,一定又会找郡主的麻烦,不仅会让公主更加敌对郡主,还会让流烟对郡主的别有用心做揣测。
一切准备就绪,莫鸢站在镜前翩翩然转了一圈,饶是天天见郡主的萍儿也禁不住由衷地夸赞。郡主,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郡主,流烟来了。”人还未到,声音先到,嫣儿还算聪明,知道提醒一下。
莫鸢盈盈一笑,举步来到外厅,眉目喜笑,眼看着流烟缓缓步入厅堂。
今日阳光正好,流烟的肚子还未凸起,却隐隐已见了臃肿之态,尤其是流烟走路的样子,很显然,她是极其珍视腹中的孩子的。
流烟还未进门,远远就瞧见一抹艳丽的桃红色,于秋季的萧瑟中显得尤为醒眼。不得不说,挑选这个颜色,不过于艳丽,亦没有秋季的肃穆,配庆王爷的婚宴,的确适合的紧。
踏入厅堂,终于看清莫鸢的装扮,心中又结结实实惊叹了一把。
以往看惯了她素雅的装扮,八月十五那日又见到了她惊艳的一面,确是把自己给比了下去。现下,又见到她温婉贤德,妩媚动人的一面。
桃红色配极了她脸颊两侧的浅浅的腮红,似有还无的感觉,本来身段就好,淡淡的粉红色更能衬托出她的纤弱无骨。举手投足,典雅大气,眸眼深处,深不见底,好像一个偌大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更可怕的是让你心甘情愿的被吸进去。
莫鸢面上的笑容太过无害,无害到几乎让她瞬间忘记八月十五那日她扫到的那个略有些狠毒的笑容,或许以为那根本就是错觉。
可是怎么会是错觉,不然在中秋那晚赏灯之时,她和自己所言的又意义何在?
“流烟见过郡主。”流烟盈盈施礼,莫鸢不等她弯下腰去,连忙上前扶住她:“妹妹无需多礼,不久将是一家人,你又为我们南家喜添人丁,是个大功臣。现下有身孕在身,更无需行礼。”
流烟不找痕迹地从莫鸢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走,浅笑道:“多谢姐姐,日后还望姐姐多多照顾。”
这不若就是一句客套的话,流烟无意说出,倒是被莫鸢抓住了话机,兜手又拉着她走进内寝,相互挨着坐在床榻之上,遣嫣儿去置茶水。
萍儿见状,知趣地退了出去。
琉璃盒子已然被嫣儿放在了梳妆台上,莫鸢起身拿到流烟面前打开,取出羊脂玉簪子,在流烟的头上比了比。
“妹妹带这个确实好看,为什么又拿了回来?”莫鸢把簪子放回,琉璃盒子搁置一旁,倒是盯着流烟静等她的答复。
流烟看着莫鸢,不明白一个女人怎可以生的这样美。言行举止,完美地毫无破绽,随意的浅笑低吟,举步拢袖,简单却实在招人眼球。不得不承认,在流烟见过的所有女人当中,再无一人可以将莫鸢媲美下去。
当一个女人彻底承认另一个人比自己强的时候,心中的防线和坚守多多少少也被击溃了一丝。莫鸢的手轻轻拂过流烟的侧脸,将她耳鬓的一缕碎发拢在耳后,没有放过流烟神色上一闪而过的警惕和身体上的闪躲。
莫鸢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的,无非就是坚持和不断制造让她相信自己的事件与机会。
精神上已经得到了进步,流烟需要的只是一些事件来刺激她相信莫鸢,就算达不到信任的合作关系,起码要让她知道,在利益之上权衡利弊,和莫鸢相交比与陌芊芊相近更有利的多。
“虽然我很少踏出南府大门,宫中的一些事情也听郡马提起过。”流烟看了一眼琉璃盒子说道。
莫鸢心中了然,看来南翼枫对她还算不错,连宫中一些隐讳的事情都毫不隐瞒的告知了她。
“这羊脂玉簪子是已经逝去了德妃娘娘的遗物,公主送我这个,恐怕别有用心吧?”在莫鸢面前,流烟有所保留有所倾泻,莫鸢是个聪明的人,从她的一言一行中得以看出,又何须与她隐藏自己的心中所想。况且,莫鸢曾经在宫中居住过,又是太后钦点的郡主,德妃娘娘的事她自是知道的,甚至比自己知道的更详细。
公主把这个赠与自己,让郡主当中间人,郡主看过之后自是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不若就是看看自己的选择罢了,如今她做出了选择,倒要看看郡主是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