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尸环节没有出现问题。
丁家上上下下按照我的吩咐,从家门口到巷子口都跪满了人。
只是有一点让我感到不适应,那就是丁桂香太重了。
一个老太婆能有多重?
都已经瘦的皮包骨,估计连八十斤都没有。
可我总感觉背着一个胖子似得,走路都很艰难。
所幸,有惊无险来到祠堂。
棺材已经摆在正中间位置,我赶紧把丁桂香放进棺材。
再背着,怕是丁桂香会黏在我身上。
各地方习俗不一样,这边的习俗是必须当天封棺,让孝子孝孙瞻仰遗容。
长时间让尸体暴露在外头,会出现尸臭。
风俗规矩是人定下来的,在不影响尸体的情况下,稍作改变完全没问题。
那些需要停尸一个星期的地方,得采用特殊的防腐防臭手段才行。
要不然尸臭味散开,没人愿意守灵。
此时,孝子孝孙全都来到祠堂,他们已经披麻戴孝,前来棺材面前痛哭挽留。
我站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裳,把身上的黑白道袍脱去,换上一身常见的黄色道袍。
做道场,特别的有讲究。
我准备了五件道袍,分别在不同的时间点和不同的道场穿。
论白事,我是专业的,要不然对不起丁正鸿给我的钱。
看着这群假心假意哭泣的孝子,本想指责几句,但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别多管闲事。
我就是一道公,老老实实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够了。
丁家人之间有什么矛盾,这与我无关。
“哭完没有?没哭完的赶紧哭,准备封棺。”
一听到我的话,围在棺材旁的人全都散开,却唯独留下一个女生站在那。
我叼着烟走过去,对女生说道。
“喂,封棺了!人还在的时候不珍惜,现在都已经死了,挽回不了了。往旁边站,我要封棺。”
女生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与她对视,她默不作声离开。
看着女生走进人群中,我总感觉她不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算了,先封棺。
封棺之前,还有一个步骤。
那就是用把一枚铜钱放在丁桂香嘴里。
在死者嘴里放上铜钱,其实是给死者的路费,死者有了路费,到了地府后,就不会受罪。
甚可以打点押送的阴差,这样路上不受罪。
“孝孙全都过来!”
每一个步骤对应不同的人。
就比如刚刚背尸离开屋子,必须是女的跪下,别以为这样有点封建,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因为男人阳气重,如果让男人跪下,极有可能去请不动老人家。
女人说不上阴气重,至少阳气比男人要低。
且哭声也能印象到阴阳调合。
至于封棺,必须得让孙子来,这叫做三代封棺。
丁桂香自己为一代,她儿子又是一代,丁正鸿属于孙子,也正是第三代。
封棺一共三个步骤。
告天、告人、告棺材。
我手捧一叠黄纸,对着祠堂外面的大门吆喝。
“日吉时良天地开,盖棺大吉大发财,天清地灵日月明,盖棺子孙进财丁!”
随后,便转身告知新屯村供奉的列祖列宗。
“手持金斧要封钉,东西南北四方明,朱雀玄武来拱照,青龙白虎两边排。新屯村丁氏先人在上,今日丁桂香入棺大吉,望请各位先人给丁桂香指一条明路,重新投胎做人。”
话说完,我把手中的黄纸点燃,放在祠堂的聚宝盆里面焚烧。
“鸣炮,封棺!”
随着祠堂外面传来鞭炮的声音。
我往棺材的边缘涂抹溶胶,让棺材贴合紧一点。
随后,便是用钉子二次封棺。
不是惨死的人,不需要七星钉,一半病死或者老死,通常五颗钉子就足够了。
七星钉用不着,就用五行钉。
七星钉一般都是钉在棺盖上面,而五行钉不一样,分别在棺材的前后左右,以及棺盖上方,分别钉上钉子。
“一封天官赐福,二封地府安康,三封生人长寿,四封白煞浅消,五封子孙时代昌!”
“封棺大吉,万事顺利!”
随着我一声吆喝,外头再次传来鸣炮声。
现在已经过了正午十二点,今天得做三次道场,然后明天送棺入土。
三次道场时间分别是中午三点、下午六点、晚上九点。
今天有的忙了。
封棺过后,便是守灵时间。
一个葬礼,少不了唢呐和悲乐。
为此,我联系上吹唢呐团队的老朋友前来新屯村揽活儿。
唢呐团队在湘南这边的方言白话叫做“铜鼓喇叭”。
其意思简单明了,铜锣、打鼓、吹唢呐,打镲。
这个团队都是中年人,一共有四人。
除此之外,在这儿还有另外一个风俗,那就是灵堂放歌。
没错,就是放歌。
无论是喜丧还是悲丧,都有这么一个环节。
整个白事的工作人员里面,唯独唱歌是个女人,当然也跟我认识。
即便他们年龄比我大,但各方面都很尊重我。
“你们这些孝子孝孙都记住了,男的烧青纸,女的烧黄纸,都别搞乱了。”
男为乾,乾为天。
女为坤,坤为地。
古代有这么一句话,青天大老爷和黄脸婆。
所以,这颜色也对应了男女之间的阴阳纸。
此时,悲壮的音乐在祠堂内响起,震耳欲聋。
其实我挺反感这样的仪式,主要是唱歌这阿姨唱歌太难听了,你要说她唱给死人听吧,那的确是,没有任何毛病。
以后要是有人评价谁谁谁唱歌比死人还难听,那可以推荐他去葬礼唱歌,说不定死人还真的喜欢听。
现在还不是我做道场的时间,所以我没必要留在祠堂听阿姨唱死人歌。
还有两个半小时,我走到祠堂门口,准备一下等会道场的东西。
祠堂外头的平地聚集着一堆人,他们都是本村的村民,或许是因为丁桂香是全村最老的老人,也可能是看在丁正鸿这个大老板的面子上,村民这才围在这儿以示人多,做个样子罢了。
我拿起毛笔,在招魂幡写上一列字。
《故显妣丁氏讳桂香老孺人之灵位》
“王麒麟!”
有人脱口而出我的全名。
我抬头一看,这不是刚刚封棺之前的那个女生吗?
之前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但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
现在看来,她似乎挺正常的。
但是,她喊我名字的语气不像是对一个道公的尊重。
“你谁啊?”
我点燃一支烟问道。
“不记得我了?丁小嘉。”女生开口说道。
“丁小嘉?”我呢喃着她的名字,数秒后恍然大悟:“噢……”
我想起来了,她是我初中同学。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都把同学忘得一清二楚。
我正打算打招呼,结果丁小嘉脸上笑容消失,突然对我说了一句。
“刚刚封棺的时候,我曾祖母跟我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