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昨晚的事,韩继业没有说半句为自己辩驳的话,回宫后姑姑就病倒了,虽然她可能早就病入膏肓,但昨晚被千叶那么一吓唬,病得更重了。但那不是千叶的错,是他的错,他不该带着姑姑去太子府,不论是对姑姑还对千叶,都不应该。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你可知道他们多谨慎?”韩国舅怒言,“城外几万兵马,随时可以逼入皇城,轻而易举就能将守城军和御林军取而代之,他们为什么只停在那里按兵不动,你可知道?”
韩继业颔首:“一旦他们进城,父亲就能以逼宫为由,反令皇帝先治他们的罪,他们不得不谨慎。”
“你还算不糊涂。”韩国舅冷声道,“从今天起,没有你可做的事,你只要等着有一天,皇帝把皇位传给你。”
“父亲,这怎么可……”
“你想说什么?”
隔着门,韩越柔都能感觉到屋子里气氛的僵凝,她的哥哥呀,韩越柔摇了摇头。
果然,韩继业最终什么也没说,顺从地退了出来。看到妹妹在门外,他想起了千叶和妹妹都问过自己,他要怎么做皇帝,可是,他根本没想过要做皇帝。
“哥哥,你果然还是不敢反抗爹爹。”韩越柔轻笑,转身端着茶盘进门去了。
反抗?韩继业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比起反抗父亲,他更害怕失去身上的荣光,一面希望能历练出真本事,一面又不愿放弃能一步登天的捷径,也许他的念头也没有错,既然生于富贵,为何要轻易放弃。而反抗,就意味着放弃。
韩越柔再出来时,哥哥已经不在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兄长,方才他挨骂的时候,郡主也在被母亲训斥,她虽然没必要去同情那个偷偷在背地里鄙视自己的嫂嫂,可她不想哥哥为此背负愧疚,那个女人是不配的。韩越柔对待兄长,如他对待自己一样,大抵这世上只有这一个人,是她真心相待的。若要说般配,真真季千叶那样的女人,才配得上自己的哥哥。
“季千叶啊……”韩越柔手里还捧着茶盘,指甲像是能陷入木头里,眼底露出凶光,她可不会因为千叶配得上自己的哥哥就放下被羞辱的仇恨。比起那些嘲讽鄙夷自己放荡的人,韩越柔显然更恨季千叶,因为这个女人看透了自己的内心,看到了她最无助柔弱的一面。
现在若有个像模像样的男人来说要娶她,她也就嫁了,是不是梁定山,真的无所谓。可是季千叶,竟然骗她,用那样的法子来羞辱她。
这一日,因皇后突然染病,祥泰宣召三公主进宫侍奉,宫里的人如今难得见一次三公主,可回回见了还是害怕她的霸道跋扈。而瑾珠又怎么会有侍奉母亲的心,她之前回回受伤卧床,母亲都是横加责备,或是冷漠地转身离去,如今她也如数回报给亲娘。来,不过是应个景,即便看到母亲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瑾珠也无动于衷。
皇后睁开眼时,正听见宫人在说:“公主,您这就走了?娘娘很快就醒了。”她那不孝的女儿则哼笑:“等醒了,你们再来找我呗,这么冷的天,屋子里不透气,都是药味儿,快把我熏死了。再说了,宫里这么多人,要我做什么?”
皇后闭上了双眼,她连生一个女儿,都输给了自己的妹妹。她恨千叶,可她若有千叶这样好的女儿……皇后想起了她的侄女,她的越柔并不比千叶差,只是这孩子的命和自己一样太多坎坷,但是不要紧,哥哥一旦大业达成,越柔就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瑾珠走了,皇后才把人叫到身边:“我要见越柔。”
宫人尴尬地说:“奴才知道您一定想见二小姐,一早派人去请了,可是国舅府的人说,二小姐也病了。”
“越柔病了?”皇后终于有了几分精神,但她很快就意识到,那不过是哥哥家里的说辞,她在哥哥眼里已经是半颗弃子,她那嫂嫂怎么还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此时门外有通报声,说四皇子驾到,皇后颓然一笑,这个庶出的孽障,却是二十年如一日的,天天来请安问候。她冷冷一笑:“我不想见他。”
消息很快传遍皇城内外,帝后都病倒了,朝堂上的局势变得越发微妙。韩国舅在此刻收敛光芒,于是拥护四皇子的一派也不能随意发难,有人戏言是不是年关将至,都打算安安生生先过个年。
但同是这一天,定山接到线报,韩国舅许是等不到西北的消息,再次往西北派出人手,威武大将军府已派人尾随跟踪,而定山这一边,则紧盯朝廷局势,城外兵马随时可听凭他调遣。定山并没有夺天下的打算,他也曾对千叶说并不是想做皇帝,若是能保祥泰周全,护他登上大位,亦是为了天下安定。
此刻,他与卓羲从城外归来,武姑娘又跟着来了神山侯府,定山是过来人,就不会像卓羲那般因为眼里只有楚歌,而对外人都像木头似的,这些日子他都看在眼里,回到书房,便不得不提醒卓羲:“最近武姑娘对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卓羲果然没有意识道,反问定山:“有什么不一样?”
而似晴已经找来,笑悠悠站在一旁道:“梁大人,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卓大哥说。”
定山朝卓羲一笑,什么也没说就让开了,他走出来时,恰好遇见楚歌来找他,楚歌见他神情古怪,便往书房里看了眼,见武家的女儿正在里头,喜滋滋地蹦到了卓羲的面前,唬得卓羲往后退开了一步。
“什么意思?”楚歌要问定山,定山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楚歌也要走,可她实在很好奇那武家姑娘,好奇她要对卓羲说什么。
屋子里,卓羲已经明白过来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明朗的女孩儿也终于大大方方地问他:“卓大哥,你看我怎么样,你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吗?”
“武姑娘?”
“卓大哥,你到我家去提亲吧,我爷爷奶奶和我爹,都很喜欢你,我娘虽然不在了,她一定也会喜欢你。”似晴姑娘毫不客气地说,“我想也只有我这样的女孩儿,能配得上你,是不是?”
卓羲才意识到,这位热情的大小姐这些日子没事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正经事或是私事,好像每天都能见到她,可惜他是个傻子,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而这一刻特别担心楚歌会怎么想,连梁定山都看出来了,楚歌她……但卓羲不自信地摇了摇头,楚歌都不在乎他,怎么会关心这种事。
“卓大哥,我们……”
“我有心上人。”卓羲大方地笑着,“她在我心里很多年,没有任何人能取代,这一生若无法和她在一起,我也不会和任何女人在一起。你是特别好的姑娘,会有更好的人来与你相配,但不是我。”
简单的两句话,卓羲把什么都说明白了。
门外头,楚歌听得真真切切。
武似晴呆呆地看着卓羲,不服气地问:“什么样的人,比我漂亮,比我出身好,武功也比我好吗?”
卓羲把楚歌的好在眼前罗列了一边,坦率地点头:“比你漂亮,出身也好,功夫更是比你强太多。”
“出身比我好……那就只能是宫里的公主了不是吗?”姑娘很不服气,她可是大将军的孙女,谁还能比她好?
在卓羲看来,没有什么人比得过神鼎寨的儿女,就是千叶,也绝没有楚歌好,那是他喜欢了二十多年的人,呵护了一辈子的女人。
楚歌已经走了,她听不下去了。她当然不会怀疑卓羲嘴里的人会是别的什么女人,可是听见他那么夸自己,鸡皮疙瘩都掉一地,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但有一点能肯定,这些日子来的不痛快,都消失了。
可就像当初,她觉得自己若答应卓羲,就是因为得不到定山而随便找一个来取代,到了现在,则转变成了,她屈服于卓羲多年的痴恋。楚女侠总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不,她总觉得自己怎么做,都对不起卓羲的真心。
好在,现在有一个人能让她放心说出这些心里话,她和千叶早已是无所不谈的好姐妹,卓羲的事千叶虽然很谨慎,这些年也没少明着暗着地想撮合他们。听罢楚歌这番话,千叶大叹:“若是卓羲和定山换一换,我一定过得比现在更好。”
楚歌瞪她:“不如两个都给你?”
千叶正经道:“我怎么敢抢女侠的男人?”见楚歌要打她,才连声求饶,可又道,“我怎么敢抢卓大侠的女人?”
结果被楚歌狠狠收拾了一顿,千叶蜷缩成一团,气喘吁吁地说:“你们俩好好的,不就什么都好了?你看你昨晚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你明明什么都明白,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楚歌不耐烦地说:“那孩子因为喜欢卓羲,才会跑来要他去提亲,多坦率多明白?可你告诉我,我喜欢卓羲什么?”
千叶哭笑不得:“这些日子为了似晴姑娘,你浮躁得很,你说是为了什么?”
楚歌的气势弱了:“我怎么知道。”
而门外突然传来卓羲的声音,楚歌眉头揪起,但听卓羲说:“楚歌,神鼎山有信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