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
“夫人,您要进去看看老夫人和老爷吗?”老宅的佣人小心接过小云斐,问道。
“不了,我有点事快来不及了,帮我跟爷爷奶奶说一声。”
“好的。”旁边的拥人接过装着小云斐婴儿用品的母婴包,笑着道,“夫人,您今天真漂亮。”
盛柔莞尔,“谢谢。”
她今天特意装扮了一番,因为今天的日子很特殊,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和解。
对,不是服软,是和解。
盛柔找了个很好的理由说服自己。
司机转过头问,“夫人,现在去哪?”
“陵园。”
陵园上方天空湛蓝,阳光温柔沐浴,路边的花草仿佛都沉浸其中,慵懒地摇晃腰肢。
盛柔捧着大束菊花,慢慢往里走。
果然,如她所料,雪白的墓碑前,陆绎琛站在那,一身黑色肃穆,背影挺拔欣长,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盛柔远远望着,心情复杂。
每年的这一天恐怕是陆绎琛最难过的时刻了吧。
生日和母亲忌日同一天,他每长大一岁,记忆就像尖刀往他身上刻下一刀,成长的长河里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唯有默默承受。
盛柔轻轻抚摸手里的花,轻叹口气,提步过去。
可就在这时,墓碑前僵硬雕塑般的男人忽然动了——
他弯腰拿起地上的鲜花,狠砸在墓碑前,然后直起身踩上去,脚尖碾过,花瓣碎落碾烂,变成一滩颜色难看的汁液……
盛柔倏然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
陆绎琛单手扶着墓碑,缓缓蹲下去,单膝跪地。
他额头抵着冰凉的墓碑,长睫覆下,呢喃道,“你知道吗?我恨你,我从没像现在这么恨你。”
“你选择了可笑的爱情,为了爱情不留余地,那我呢,我是什么?我只是你为了栓住男人的手段,为了你得到爱情的道具而已。”
“……”
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不过的笑,苍白悲凉,“可要是道具就算了,但我不是啊,我是个随时会发疯会变成另一个你的疯子。任菲,你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我,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走下去,嗯?”
长风从天际而来,掀起衣角,四周寂静得只有风声。
没人能回答他。
许久,陆绎琛抬手抹掉眼尾的泪,站起身,静静注视墓碑上的人,轻声道,“再见,任菲。”
话落,他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就走。
盛柔怔愣在原地,回神时墓碑前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人呢?
她赶忙走过去,把墓碑前踩烂的花捡起来扔到垃圾桶,然后掏出纸巾一点点擦碑前的地。
“母亲,您不要怪陆绎琛,他那个人是这样,每个月总有几天阴晴不定,肯定是大姨夫来了,您不要放心上。”
盛柔一边擦一遍念叨,“他心里是很爱您的,也不知道他跟您说了没,我们生了个可爱的宝宝,叫陆云斐,是个男孩,下次带他一起来看您。”
她收拾好一切,将自己带来的菊花恭恭敬敬放在墓碑前,“母亲,我去看看陆绎琛,他心情不好,我先走了。”
盛柔往陵园外走,一边走一边给陆绎琛打电话,可是关机了。
司机下车帮她拉开车门,盛柔看眼停车场,“看见陆总了吗?”
司机一怔,心说这两口子约到一起去陵园怎么不是一起出来。
“……夫人,我刚才在看手机,没注意。”
“没事,回滨海一号吧。”
……
盛柔下午又给陆绎琛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想想,可能是心里难受找林霖他们喝酒去了吧。
她倒是不担心,一到别墅就忙活起来,这一忙,就到了晚上。
夜幕落下,零散星光点点,缀在深蓝天空像一颗颗孤独的珍珠。
车门大开,陆绎琛却没上车,而是倚靠着车门,独自抽着烟,夜风吹散指尖烟雾,眸底一片晦涩。
“给我也来一根。”
林霖从会所出来,朝他伸出手。
陆绎琛将烟抛给他,“不是戒烟了?”
“突然想抽了,感受下你的心情。”林霖戏谑,抽出烟点上。
陆绎琛嗤声,“感受我生不如死的心情?”
林霖低笑,下巴往前点了点,“你是不是生不如死我不知道,反正他快死了。”
陆绎琛抬头,就见几个人搀架着贺朝往外走,没走几步,贺朝“哗啦”一下弯腰吐一地,那样子像要把肠子呕出来。
他嗤笑,“活该,自不量力非跟我单挑。”
“是啊,吐死他活该。”林霖跟着笑,吐出一口烟圈,“不知道下次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了。”
陆绎琛眸光暗了暗,低沉道,“我先走了。”
“等等。”
林霖扶住陆绎琛准备关上的车门,“真的决定好了?”
陆绎琛阖眼不看他,靠着椅背,整个人落在阴影里,嗓音是酒后的沙哑,“别劝我。”
林霖轻叹口气,“希望你有一天不会后悔……司机,开车吧。”
他关上车门,车子缓缓前进,很快汇入车流中。
贺朝吐完后清醒了些,跌跌撞撞走过来,一手搭在林霖肩上,醉醺醺道,“我敢打赌,陆绎琛绝对会后悔。”
“刚喝酒怎么没见你说。”林霖斜睨他。
“他也得给我说话的机会啊……呕……”,
贺朝忍不住又弯下腰吐。
林霖立马一个大跨步离他三米远,嫌弃地捏起鼻子。
“你个负心汉,我差点栽地上!”贺朝一吐完就朝林霖骂。
“嘘,我在想事。”林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中。
贺朝被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唬住,凑过去,“什么事?”
“我在想——”
林霖望着车流的一片车灯,半眯起眼,“陆绎琛今天摊牌,会不会被盛柔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