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溪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把那八个人利用起来,殷茵就到了。
殷四小姐一点也不认生,进了风霁堂跟沐殷氏打过招呼便直往沐清溪的闺房里闯。见了她拉着上上下下一通打量,“听说你病重,怎么我看着还挺精神呢?”
沐清溪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难不成我要学西子捧心颦颦蹙眉你才觉得对?”
殷茵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还不快快学来?”
被沐清溪一指头戳在腰间的痒痒肉上,顿时笑破了功。
“好啦!好啦!好妹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见她求饶,沐清溪宽大为怀地把人放了,却冷不防被殷茵一下子反击过来挠在腋下。
惊叫连连地躲来躲去,她生性触痒不禁,比殷茵还怕痒,眼泪都笑出来了。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停下的时候沐清溪眼睛都是红的。殷茵直喊冤枉,“这么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可不就是你欺负我!”沐清溪毫不示弱地回过去。和殷茵在一起她似乎总是很开心,就连不喜欢被人触碰的习惯都没了。
是殷茵笑得太开心,她被感染了?
表达够了对好朋友的思念和担心,殷茵才说起正题,“听说你病了我要来,但是母亲说不方便,怎么回事?”
事实上,殷国公夫人说的是别让她关心别人家的后院,殷茵当时听了就觉得不对。可是母亲病了,她也不敢逆着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在殷茵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遂把前面昏迷的缘由略去,只将自己生病要被老夫人送去庄子上的经过说了。
谁知殷茵听完,这次竟然没生气,而是满脸狐疑地看着她,把她看得都快发毛了才问:“清溪,你真是她亲孙女?”
沐清溪好悬没想一巴掌拍死她!说的什么话!她要是不是沐庞氏的亲孙女,那父亲和母亲如何自处?
殷茵说完就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别生气啊别生气,我这不是觉得奇怪嘛。以前听说那些家族里的庶女不受待见,谁知道原来你这个嫡女也过得这么惨,相比之下我觉得我真是太幸福了!”
这么一副炫耀的口气……沐清溪好想揍她!
“嘻嘻,好啦好啦,说着玩呢!”殷茵笑着说道,“我就是觉得你那祖母也实在是太古怪,既然如此,你平时就该躲着她,老人家辈分摆在那里,有什么事还是你吃亏。对了,在家待了这么久不闷吗?咱们去宝严寺上香吧?”
宝严寺?
沐清溪心动,她之前还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去呢,殷茵这个邀请来得正好。
“怎么想起去宝严寺了?”
殷茵面上带了几分失落,“我娘病了,你别担心,不是大病,就是一直断断续续地好不全,我就想着去宝严寺求个平安符。”
说完又忧心忡忡地拉着她,“你不知道吧,我哥春闱没上榜,我娘就病了,我哥整天觉得是他辜负了我娘的期望才让娘病的,府里打从殿试张榜以后就没轻松过。”
殷茵口中的哥哥自然是一母同胞的殷磐,沐清溪之前还见过的。印象里殷磐也是个洒脱人,不像是会为一次科考不利而患得患失的,只是没想到殷国公夫人看得这么重。
“我觉得我哥也挺可怜的,娘老拿他跟大哥比,但凡他有一点做得不足就总说大哥以前怎样,有多好多优秀,跟着就抹眼泪。为这我哥都快把自己给逼死了,看着就叫人难受。”殷茵苦恼地说着,她没法说母亲不对,可是殷磐确实太难为了。
沐清溪心有戚戚焉,她听表嫂谢氏提过,殷家大公子天纵奇才,过目不忘,只可惜慧极必伤,英年早逝。殷磐是半路出家,被迫顶上来的。
在她看来,殷磐少年成名,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已经很不错了,走出去谁人不称赞一声?
别说当时殷家大公子没来得及参加科考,就算参加了,殷国公夫人就敢保证他一定入闱吗?
大梁朝那么多举人,能考中进士的也只有有数的那么多,殷国公夫人所求太高了。俗语说远香近臭,在身边的总没有不在身边的那个好。
但是望子成龙又不能说她错,特别是在殷家大公子没了以后,殷磐担起长兄的责任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殷国公夫人可能太思念长子了,不知不觉中把长子美化得不像寻常人,再以这个不是寻常人的标准去衡量殷磐,那殷磐受苦受难简直就是毋庸置疑的。
“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殷公子这次不上榜也未必是坏事。”她觉得殷公子可能自己也不想上这一科。
果不其然,殷茵接着道:“我哥也这么说,他这次没有十分的把握入二甲之内,若是落到三甲还不如不上呢。爹爹也觉得哥哥做得对,可是娘她不理解啊。我哥现在整天关在屋子里自责,人都瘦了一圈,我都快愁死了!”
“所以你就想借着去宝严寺上香祈福,顺便把殷公子也带出来散散心?”沐清溪问。
殷茵大笑,“就知道你了解我!”说完又道,“其实还是爹出的主意,让我哥离得远几天,娘不见着人慢慢地放开胸怀就能好了。”
“公爷也是煞费苦心了。”沐清溪感叹,既要顾全夫人,又要照顾儿子。不过这办法未必有效,除非殷国公夫人自己想开了,否则以后殷磐再有什么做的不足的,还是会弄成这个局面。
“我都亲自来请了,你就说去不去吧!快点给我个准话!”殷茵催促。
沐清溪笑答:“殷四小姐都亲自来请了,我岂能不给面子?什么时候出发?”
商定了时间地点之后,殷茵突然一拍手,“差点忘了!陈家二表哥跟我哥关系好,我不好给他下帖子,你把他喊上吧。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的信任啊!”
说完就甩手潇洒地走人了,留下沐清溪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殷茵不好下帖子,她就好下帖子了?
就算是亲表哥表妹也该避嫌的吧!
不过,她叹了口气还是回到屋子给姨母写信去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沐清溪唤了春雁去送信,然后又去正堂寻三叔和三婶,她要出门总得交代清楚。
沐骕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出门,“到时候多带几个人,你出去走走也好,免得在屋子里闷坏了。”而且去宝严寺他也放心。
“对了,白璧和玄圭想见你,”沐骕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她,“想是有事要跟你商量,这次出去若是方便就去见见他们。记得在咱们自家的酒楼里。”说完又想起徐斐那事,觉得自家的酒楼也未必万无一失。
“或者让他们护送你去宝严寺也可以,我看这两人都是稳妥的,有他们在你三婶也放心。”宝严寺有智空在,又有无心大师坐镇,连皇子去了也要收敛三分,总不会再出事。
沐清溪应了,先回屋子里写了封信托三叔派人送去宝严寺。万一她去了智空又走了,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姑娘,二小姐肯跟咱们回去吗?”
风霁堂外,紫蝶听着小丫鬟的问话轻轻叹了口气。
她何尝知道?
不过老夫人吩咐了她过来接人,她难道能说个“不”字?
“还不去敲门?”
小丫鬟恭声应是,敲开门,报上来历便候在一旁等待。
风霁堂主院里,沐殷氏听得一头雾水,她没记错的话,老夫人可是刚刚把沐清溪给“赶”出来,闹成这样又说要来接人,这、这是唱得哪一出?
“去绮碧轩那边请二小姐过来一趟。”沐殷氏吩咐下人,又让人把紫蝶带进来,婆母派人过来,她没有拦着不让进的道理。
明儿就是十五了,她该去双鹤堂请安才对,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沐殷氏就觉得头疼。
老夫人大概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紫蝶进了屋子,规规矩矩地行礼,一丝不错。
“老夫人派奴婢来问二小姐可是大好了,若是好了就请随奴婢回家去吧,老夫人想的紧。”
沐清溪一进屋就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是该惊叹老夫人睁着眼说瞎话的能力,还是称赞紫蝶能如此波澜不惊地把这句话转述出来。
当然,她更愿意相信老夫人的原话不是这样,大概是紫蝶照顾在座的人的脸面,表达的委婉了点。
“老夫人慈爱,溪姐儿虽然看着好了,可是伤了底子还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沐殷氏答道,她和沐骕的意思,暂时不让沐清溪回侯府,如今那府里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
沐清溪也不想现在回去,白璧和玄圭的消息还没收到,客儿也还没送到宝严寺去。经过这次的事她发现,她把自己想的太强大,又把敌人想的太简单了。
事实上,老夫人的权威比她以为的要大得多,而徐氏现在对老夫人的影响力也比她想的要深的多。
这几番变故下来,沐清溪几乎已经能肯定母亲的死因绝对不寻常,老夫人和徐氏都在其中有所牵扯,这两个人如果现在发现她暗地里追查母亲自尽的真相,那她大概又要步上前世的后尘了。
“紫蝶姑娘不妨回老夫人,就说那日连累张嬷嬷和紫叶姑娘受伤,我于心有愧,等两位什么时候伤好了,我再回去请罪。”沐清溪笑着道。
景王殿下的脚力可不轻。
柔中带刺,不过紫蝶来之前就知道二小姐不会心甘情愿地跟她回去,她既然肯来,也不是全无准备。
“二小姐还是随奴婢回去的好,这些日子二小姐不在,府上有人来给二小姐提亲呢。老夫人的意思,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听听二小姐的自己的喜好才好。”紫蝶一板一眼地说道。
一番话仿佛巨石入湖,惊起千尺浪,沐清溪一下子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