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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丢脸(1 / 1)

京城白家小院。

沐清溪到的时候白璧和玄圭正在验看刚刚酿成的新酒,眼看着天要入了六月,应时应景儿的荷叶酒和莲子曲再好不过。沐清溪原先的盘算是先酿莲子曲,只是制曲要用当季新鲜的莲子才好,等到莲子成熟再去酿酒制曲的话,说不得这一季就过去了。白璧和玄圭商量一二,又去禀了沐清溪,决定先把荷叶酒酿出来卖着,现下采了新鲜的嫩莲子准备制曲。

荷叶酒酒如其名,主要的材料便是新鲜的嫩荷叶,与一般法子不同的是,沐清溪在选取酒谱的时候特意做了一点改动,在原料中加入了莲藕和莲蕊,使其酒味更淡,但也更加鲜甜甘醇。这一批是第一批酿成的,白璧本打算等成了送到府里让沐清溪品鉴,现下人来了,倒是省了这道功夫。

酒窖里满室酒香,荷叶酒汤色清亮,颜色清透,带着一点浅碧色。荷叶的清幽香气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同时还混合了莲藕和莲蕊的清甜之气。观其色,赏心悦目;闻其香,沁人心脾;品其味,唇齿留香。

沐清溪放下甜白瓷莲叶纹的酒盏,脸上不自觉地漾开笑容,看向白璧和玄圭,“真是辛苦你们,这酒酿的极好。”反正她是挑不出错了。

硬要说的话,也只是年份不够,少了几分醇厚。不过,这种应季的酒本来就带着取巧的意思,只要新鲜适口即可,年份反而是其次。

白璧和玄圭道不敢居功。

两人从沐清溪三年前离开安远侯府就跟着她,性情沉稳,办事十分可靠,且一直忠心待她。便是有已故的杜氏的吩咐,在旧主去后一心一意照顾小主子,不妄自尊大,也是极为难得的。

“这酒可有给三叔送去过?”沐清溪问,现在白家小院的酒都是依托三叔沐骕的酒楼售出的。沐清溪回到京城后不方便明着出面打理酒铺,为了防着沐家人,这小院就取了白璧的“白”字为名。

“小姐放心,已经给沐三老爷送过去了。”白璧答道。

沐清溪点点头,“那就好。”看他们还有话要说的样子,思及离开沐家之前三叔的嘱咐,沐清溪便换了个地方去主院书房里听他们回话。

“珠玑姐姐,怎么只有你过来了?”

春雁跟着沐清溪,珠玑留在外面跟着流沄和酩酊四处逛逛,这白家小院她和小姐都是第一次来,还是多熟悉得好。

听到流沄问,珠玑便将宝严寺一行大概说了几句,当然沐家的糟心事被她隐去了。流沄和酩酊现下不在府里,告诉他们也没用,反而这两人年轻不懂事,办了坏事就不好了。

流沄听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珠玑看得疑惑,酩酊则在一旁催促,“你就别卖关子了,赶快告诉珠玑姐姐吧!”

这下子珠玑更好奇,“发生什么事了?”

“噗……”流沄还没说,自己先憋不住笑了,见珠玑瞪他,连忙说道,“姐姐别急,我说我说,这可是个大乐子!”

书房里。

沐清溪听完白璧的话满脸惊讶,紧接着便是狂喜。她多方打听母亲身边的旧人的去向,之前一直无果,没想到白璧这里竟然有了线索!

“她是谁?现在何处?”沐清溪追问。

白璧想了想回道:“回小姐,那妇人名唤芸娘,现在下榻在远志客栈。”

芸娘?

沐清溪疑惑,她想来想去都记不起母亲身边有过叫这个名字的丫鬟,莫不是弄错了?

玄圭解释道:“她原名叫凝芸,嫁了人才唤作芸娘的,小姐可还记得?”

沐清溪了然,女子嫁了人大多不会再以名字示人。不过她对“凝芸”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印象啊,只好再把珠玑唤来,结果珠玑也不知道。这下子,沐清溪心底升起的那点喜悦散了烟。一个她和珠玑都不记得的丫鬟,意味着这丫鬟就算真的是在清晖院里伺候过的,大概也只是外间洒扫的小丫鬟,是近不得主子屋里的,能知道什么呢?

“小姐,这妇人说她不是伺候夫人的,而是跟着虹霓姑娘打下手。”白璧看出她的失望,连忙说明白。

沐清溪恍然,伺候虹霓的,怪不得她不记得。像安远侯府这种门第,主子跟前的一等大丫鬟放出去跟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没差,有几个小丫鬟跟着打下手是常事,其实就是丫鬟伺候丫鬟的。若是虹霓跟前的,那可就有大用了。

“白璧、玄圭,你们想法子把人带出来,我想让锦绣跟她见一面。”她不认识不要紧,锦绣可是虹霓一手调教出来的,对虹霓身边的丫鬟一定不陌生。

“是。”白璧和玄圭应道。

沐清溪想想还是多问了一句,“她现下可好?嫁的是什么人家?怎么会来了京城?”又怎么会这么巧被你们找到?

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出现的太突然,反而有点不太敢相信了。何况,她记得上辈子母亲身边伺候的人下场大多都极难堪,若是这丫鬟过得不好,她不防拉一把,也算是为母亲积德。

白璧和玄圭找到了人自然不会就这么草率地报给沐清溪,而是将人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个叫凝芸的丫鬟说来也算幸运,徐氏当年把她们远远地打发走了卖进窑子里,她受不住苦,大半夜的逃了出来,恰巧被路过的客商撞见。这商贾见她遍体鳞伤,心生怜悯,又听了她的身世,一时心软将她赎了出来,纳为妾室。

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在京城,就是随着夫君前来做生意的。而这位商贾又刚好在醇枫楼尝了白家小院的酒,拐着弯地打听酒的出处。一来二去的,跟白璧和玄圭接触上,三人喝酒时这商贾多了句嘴,说了这位如夫人的来历,白璧和玄圭就多留了个心眼去打听。

沐清溪听完只觉得确实很巧,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归结为大概真是偶然,又或是冥冥中母亲保佑。

“属下观那李柯是个重情义的,待她应该不错。”白璧道。

“那就好,你看着安排,务必要让锦绣和她见一面。”沐清溪道。

远志客栈。

李柯谈完了生意回来就见凝芸正靠坐在床沿上给他缝衣服,凝芸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他,不由得露出个笑容,“今天回来的早。”

他生的并不十分高大,相反还有些圆胖,五官也并不出色,放在人堆里寻常的很,凝芸却觉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英俊极了。

“难得带你来京城,就别坐在屋里了,走,出去逛逛。”李柯拿过她手中的针线和衣服,放在笸箩里丢在一旁,拉着她就要出门。

“哎哎……”凝芸想要拦拦不住,只好道要先换身衣服。李柯想想也是,便等她更衣洗漱。凝芸苦笑着摇头,出去做什么呢?这京城她大概比他还要熟悉,毕竟是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只是,他是好意,她总不能拂了他的心意。

因为要在京城小住一段时日,李柯租下的是客栈后的一个小院。两人刚走出院子,迎面遇到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带着个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其后跟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看着像女子,只是人裹在兜帽里看不清面容。

李柯和凝芸站在一旁避了避让他们先行。为首的人似乎领了这份情,路过他们的时候微微颔首示意,李柯点头算是回礼。

不知何处起了一阵风,那带着兜帽的女子经过凝芸身边时忽然一阵风过,兜帽被吹偏了半边。女子及时去扶,凝芸却还是看到了兜帽下的半张脸,登时瞪大了眼睛,一直到人走过去消失了身影还久久不能回神。八壹中文網

“想什么呢?”李柯见她不动。

凝芸连忙回神跟着他往外走,却不自觉地回头向身后望去。那一行人转过拐角,应该是去了隔壁的小院。

怎么会……她明明应该已经死了……

“哎哎,听说了没?安远侯府的大公子逛窑子不给钱,被窑姐儿扒光衣服丢大街上冻了一宿!”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二大爷的三姑妈的舅表兄的三闺女的手帕交的表姨母就住在芳草街隔壁的黄杨街上,亲眼看着安远侯家的下人把人给抬回去的!”

“我也听说了!你们是没瞧见啊!裤子都没穿一条,那玩意儿明晃晃得晾了一宿!”

“还别说,这书生的玩意儿就是跟咱们的不一样,那个白的哟!嘿嘿……嘿嘿……就是看着小了点!”

“去去去!就你知道!你亲眼见过的?我可是听说,丢出来的时候那玩意儿直挺挺的还挂着汁儿呢,可见事儿还没办完就直接从床上被丢出去了!”

“世风日下,丢脸哟!”

“那安远侯府的大公子不是还中了进士的?”

“什么进士啊!”说话的人伸出三根手指头,“倒数的知道不!”

“可别说是安远侯府的大公子,本来就是个老二!想当年咱们安国公的大公子那是什么风姿气度?年纪轻轻,战功赫赫,谁不称赞?再看看现在这位‘大公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这话可说的不对,应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现在的安远侯做下的风流韵事,你难道没听说过?”

“什么事?什么事?快说说!”

“嗨!这你还真不知道啊?听我跟你说……”

安远侯府里木槿堂里,东西摔碎的声音不停地传出,间或还有不明物体从屋子里飞出来。木槿堂里的丫鬟纷纷躲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鹌鹑躲起来。

“夫人!夫人!”徐嬷嬷连声地劝,不能再这么摔下去了。如今木槿堂的一应份例都扣在老夫人手里,前些日子当出去的那些换来的银子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娘!您别摔了!”沐清菀更加直白,上好的翡翠白玉佛母亲就这么不要钱的往地上砸,心疼死她了,“大哥犯了错您不去骂他,跟这些东西置什么气!”

沐清菀不说还好,一说沐清河徐氏更生气。好好的儿子,被人那般抬回来,如今满京城都传遍了,这让她的河哥儿以后怎么出门!

“你懂什么!一定是有人陷害你哥哥!”徐氏目眦尽裂,她的儿子岂会去那种地方,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害了她儿子,她一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

沐清菀不以为然,“您就这么肯定了?说不定真是大哥做下的……”

“你给我闭嘴!”徐氏听她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是说的什么话!那是你亲哥哥!别人那么说,你也不懂事不成?”

沐清菀本来就一肚子气,此时被她一激就更生气了,“我不懂事?我可没去逛窑子逛到被人家赶出来!还是、还是那么样的被赶出来!大哥那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要是真不想去,还能有人逼着他去不成!”

“娘您走出去看看如今京城里都是怎么谈论咱们家的!出了个同进士,倒着数!喝了花酒不给钱,被人赶出来!女儿的名声都快被带累没了,以后还怎么嫁人!”沐清菀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越想越是委屈,眼看着及笄礼就要到了,家里闹出来这种事,她脸上就跟被人抹了屎似的恶心!

“你!你你……”徐氏指着沐清菀又气又急,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摊在椅子上捂脸叹了一声,“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徐嬷嬷和梧桐连忙上去劝两人。

“夫人先不要急,大公子还没醒过来,当务之急是要先请个大夫才是啊!”徐嬷嬷劝。

沐清河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醒,人看着没事,既不发烧也没有其他症状,可是就是醒不过来。外头的大夫听说了沐清河的事纷纷躲得远,生怕惹了一身腥,到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竟找不到个肯入府诊治的大夫!

“请什么大夫!”

徐嬷嬷话音刚落,沐驰摔帘子大步走了进来,满脸怒容,额上青筋暴起,根根清晰可见。

“还嫌不够丢人吗!”沐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了看满地的狼藉,火气更重,“你就只会摔摔打打地在窝里横!儿子都让你教成什么样了!”

“爹爹。”见他盛怒,沐清菀止了哭怯怯地行礼。

沐驰烦躁地摆摆手,“退下去!”对这个女儿他还是疼爱居多,就算心里有气也没撒。

沐清菀见状给徐嬷嬷使了个眼色,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徐氏等沐清菀走了才一抹眼泪,冲着沐驰吼道:“我教的儿子?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你成日里就只会钻营,钻营出什么来了?官儿没做好不说,好好的儿子你不管不问,现在出了事就来问我的罪!你是不是觉得董氏那贱蹄子能给你生儿子,我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混账!”沐驰被她吵得头疼,更被她如此无理取闹的言论吵得厌烦,多少年了,徐氏一天天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理喻,他真是受够了!

“我混账!”徐氏暴怒,“来人,去把董氏那小蹄子给我拖出来打死!你不让我好过,你不认我的儿子,我就让你没儿子!”

“你敢!”沐驰盛怒之下扬手就打。

“啪……”

清脆的一声响,徐嬷嬷想拦都来不及。

徐氏直接被打蒙了,呆呆地看着沐驰,一脸不可置信。

“徐氏!”沐驰一巴掌甩出去人也清醒了,“你再这么闹下去,毁的只是你自己的儿子。河哥儿和浪哥儿若是有个残害庶子的嫡母,你想想后果吧!”

说罢,再不想看徐氏那张脸,甩袖大步离去,头都没回一眼。只是走出门之前,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以后河哥儿和浪哥儿的前程和婚事你不必插手了。”

徐氏呆愣在当场,迟迟缓不神来,“嬷嬷……嬷嬷……他、他是什么意思?”

徐嬷嬷扶着徐氏,良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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