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堂。
及笄礼后的第三天沐清菀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沐清河下的药是从青楼中弄出来的烈性药,算准了时机和用量洒在那儿。这药有个特点,遇到玉簪花花粉发散得极快,沐清菀到的时候正是药效最强的时候,及至后来的人再去的时候药效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青楼中的药大多是为了调教不听话的女子,因青楼女子不必担心子嗣,这药对女子身体伤害极大,尤其沐清菀身上的药性并不是用应该用的法子解的。不管是严章的拳头还是后来的冰水,几番折腾下去,身子是彻底毁了。
徐氏养着的那个医娘子亲自来看,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吞吞吐吐地告知沐清菀有可能无法有妊,徐氏一个承受不住昏了过去。女儿被折磨成这般样子,徐氏再心疼儿子也忍不住把人喊来臭骂了一顿。
沐清河阴着脸,“母亲,这事必有蹊跷!”按着他们的计划,沐清溪绝对逃不掉,可为什么最后受罪的成了沐清菀?
“蹊跷!蹊跷!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徐氏看着沐清菀苍白的脸色,一想到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要嫁给那个不能人道的侄子,心里刀割似的疼。
“不,母亲。我们还有机会。”沐清河突然抬起头说道。
徐氏惊讶地止了哭,“什么机会?”
沐清河冷笑,“王奕。”
“你是说……”徐氏皱眉,“不可能,你妹妹现在已非清白身,那王奕就算再喜欢她岂能忍得下?”
沐清河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在他看来妹子终究要嫁人,嫁谁不是嫁。虽然嫁不了王奕,但是还可以利用她来做点什么。
“母亲不必操心,此事儿子自有主张。”
徐氏张了张口,她忽然想到,此事发生之前,沐清河跟沐清菀商议好了来知会她的时候两个人似乎也是这么说的……母亲不必操心,我们自有主张。
可现在,她的女儿受了侮辱,没了清白,躺在这里……甚至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了,不,其实能不能生孩子都无所谓了,严章是个天阉,女儿就算好好的也不可能会有孩子……
远志客栈后的小院里。
着红色斗篷的女子和戴面具的男子相对而坐。
女子的面目隐在斗篷下看不清楚,声音里却隐含担忧:“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小姐怎么样了。她是女儿家,日后总要嫁人,被沐清菀如此连累,可如何是好?”
戴面具的男子却显得从容许多,“不必担心,难道你忘了她身上还有桩婚约?”
“自然记得,可我担心王家会因为此事退婚。何况……老爷和夫人过世之前两家为了避嫌便已经少有走动,王家那边……”
面具下的唇角抿起,沉思片刻道:“王家……当不至于。”
“但愿吧,公子所查之事可有进展?”女子问。
男子起身负手而立,道:“虽有眉目,却始终缺了什么。当年我们与大军分开走的事十分隐秘,知晓之人无不是可信之人,可偏偏就是这些可信之人走漏了消息。”
“有没有可能是巧合?”
男子哼笑一声,“我从不信这世上有巧合,何况,这一次巧合除掉了我安远侯府。”
“侯爷身死,北狄受益最大,而且刺杀之人确实用的是北狄的身法和兵器。如果真是有亲信之人泄密,此人暗中通敌,又尚留在世间,朝中岂非……”
“虹霓”,男子转身看向女子,“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其实安远侯府式微受益的不仅仅是北狄,还有朝中安远侯府的政敌,甚至也包括御座上的那一位。”
“公子,您该不是怀疑……”虹霓听出他言外之意,心下大惊。
男子却浑然不觉自己说了怎样大逆不道的话,只是望着院中的一株槐树,微微出神。
“怀宁侯府的事你盯着,必要的时候帮上一把。”
“是,公子放心。”女子应道。
沐清溪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安,仿佛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却偏偏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直到春雁从怀宁侯府回来告诉她陈黎已经赋闲在家,她才猛然惊觉这不安从何而来。
只是,怎么会这么早?
上辈子怀宁侯府出事是在她出嫁前夕,当时徐氏和沐清菀算计了她,姨母还曾打上门来,只是木已成舟事成定局改变不得。那时她已经十五岁了,可现在她分明还不到十四岁,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年半!
难怪她一时没有想到。
很多事情只是模模糊糊听丫鬟闲谈而来,她所知并不详尽。上辈子怀宁侯府确实是因为山东之事受了牵连,姨父和两位表兄的前程都受到影响,直到安远侯府被满门抄斩之时姨父也不曾官复原职,只是顶着个侯爷的头衔。
这京城里公侯伯爵从来不少,区别只在于有无实权。有实权的,即便是个伯爷也能横着走;没实权的,国公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姨父怎么会牵扯进山东案里?
沐清溪想来想去,忽然间灵光一闪,她记得当初入京在怀宁侯府小住的时候,姨母说过姨父和两位表兄刚刚从山东回来,可那时候姨父不是奉命去查山东税粮案的吗,又怎么会跟旱灾案牵扯到一起?
越想越是混乱,朝廷上的事根本插不进手,她所知又着实有限,若是能找个人商量就好了……
左思右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琉璃来报说是双鹤堂那边来人请她过去。沐清溪心下狐疑,总觉得这时候沐庞氏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
怀宁侯府。
陈黎上折请罪,承安帝二话不说就准了。许多人觉得自己摸准了皇帝的心思,一股脑儿地冲着怀宁侯府去了。陈黎和那边老夫人之间的旧怨又被人翻出来,御史言官纷纷参奏陈黎不遵庶母,欺凌幼弟,一来二去的,那声势看着竟然比参方知那会还要大。
杜欣在府里气得团团转,“这群言官好好的不去关心朝廷大事,整日里盯着别人家的后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市井里嘴碎的婆子!”
陈黎顺着夫人的话想象了下一群婆子站在朝堂上骂街的情形,忍不住笑出声,被杜欣狠狠瞪了一眼。笑,还笑!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老爷,你给我说说,这事能到什么地步?”她心里没底,这么多年怀宁侯府一直安安稳稳,便是有那边小陈府这个闹心的事也动摇不了陈黎在朝上的地位。可这次,皇帝的态度叫人心凉。
“夫人放心,就算真要追究左不过是办事不利,有失职责。我又不曾与那方知同流合污,清者自清,陛下总不会冤枉忠良。”
这番话多少让杜欣悬着的心放下了点,只是思及那边小陈府时眼色骤冷。这么多年宽容,真是让他们长脸了。非但不知恩图报,竟然还在此时落井下石,侯府里那些事下人传出去是一回事,可有些分明不可能是下人知道的,那老东西既然如此不安分,就别怪她翻脸!八壹中文網
陈黎心里想的远没有说出来的那么轻松,这件事分明有人在背后刻意推动,将矛头指向他。他任职户部,素日处事虽说不留情面,但也不至于处处树敌,此番倒像是一力要把他钉死在山东案上,着实叫人意外。
那日景王提醒他“小心”,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还是……这其中有景王的手笔?
他猜不透,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双鹤堂。
“祖母的意思是要给客儿请个先生?”沐清溪看向沐庞氏,眼中半是惊奇半是不可置信。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客儿了?
沐庞氏笑的温和,“不只是客儿,你也须得有个女师傅,离京多年有些规矩礼仪怕是都生疏了,过不久便是皇后千秋,若是在宫宴上有什么差池岂不污了我安远侯府的名声?”
原来还有她的事儿啊,沐清溪顿觉无语,安远侯府现在还有名声这玩意儿?确定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老夫人是心里多坚强才能这么……大言不惭!
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先生,哦,其中一个不能带回清晖院。
沐清溪心里郁闷地很,偏偏她还没办法拒绝,简直糟透了!
“小姐,老夫人既然要带您参加宫宴,请个女师傅也好。”葡萄藤架子下,沐清溪气呼呼地糟蹋葡萄叶子,锦绣劝她。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参加啊。”就安远侯府这一亩三分地儿都这么叫人头疼,进宫……想想都觉得麻烦。
“咦,那丫头是谁?看着面生,也是咱们院子里的?”沐清溪忽然看到个穿海棠红衣服的丫头,不由得问道。
锦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面露无奈,“小姐怎么忘了,这是木槿堂送过来的两个丫鬟之一,叫春篱的。”
沐清溪恍然大悟,“春篱啊……”想起来了,毕竟那个叫春露的刚刚“帮”她反算计了沐清菀,记忆犹新呢。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哼哼,她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沐清菀受了教训,沐清河可还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