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沐婷便穿戴整齐的来找我,身后还跟着谭紫莲。谭紫莲还是那样一副不悲不喜的冰山模样,我却在她的眉眼之间,捕捉到几分微不可查的忧愁。沐婷见了我,我才知道她竟是邀我去成王府邸不远处的小园中居住。那时沐婷特意在京城中租下来的一处园子,平日沐之垣有什么动向信息都会派专人到此处与沐婷联系。我不曾想,沐之垣的女儿被杨月一纸休书送回老家竟不生气,还心心念念的要帮杨月恢复势力。其实我应该明白,杨月将沐婷送回湖城,也大多数是权宜之计,更重要的是,沐婷还对杨月有情。住在园中几日,我才发现沐之垣几乎每日都会派人来和沐婷接头,躲在房中密谈就是一个时辰。之后,那人又会灰溜溜的离开。我找到沐婷主动谈起瞿峰的事情,她什么也不告诉我,总是神神秘秘地敷衍一句,自有主张。无奈之下,好歹我也确实没有听说京中有什么人被处斩的消息,那就说明瞿峰应该确实还活着。我一如往常去给天牢中的犯人送饭,问起杨月,他也一脸凝重的模样,表示自己十分不清楚瞿峰的现状。在那次我见过瞿峰之后,狱差再也不允许我接近那间牢房,也不让我再去送饭了。一日正午,我在小园的走廊上,斜靠在栏杆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许是夏日的天气太过灼热,我竟梦到瞿峰被秘密押解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牢中被皇家暗卫一刀处决了。殷红的鲜血四溅,火辣辣的淋在我的身上,灼烧的皮肤生疼生疼的。我惊恐无比地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透过披散的发间,我仿佛看到瞿峰英俊的五官不断渗出暗黑的血来,越流越多,最后腥味刺鼻的血蔓延至我的脚下,淹没了我的脚踝……我一个激灵醒过来,额上满满的都是冷汗,不住地喘着粗气。“做噩梦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我仰头看去,谭紫莲一身黑紫色的衣衫,扎着马尾,英气十足。我摇摇头,扯动唇角,摆出一个不算笑的面部表情来,“没。就是夏天太热了,睡觉也不舒服。”
“是么?”
她也不拆穿我,径直坐到我的身边,遥望远方,“其实,在出事之前,瞿峰和我,也敏锐的感觉到此次不同寻常的危机。他为了替王爷扫清前路障碍,先斩后奏,闯进宫去,刺杀杨玑。”
“什么?”
她侧头看我一眼,道:“有什么好奇怪的?瞿峰这一辈子,最无法拒绝,甚至必须去做的,就是王爷的事。只是我们都算错了杨玑,他老谋深算,身边高手如云,瞿峰被抓,下了大狱。王爷也被冠以谋逆之名,被打入天牢。也是因为这样,杨玑才更加忌惮瞿峰,迫不及待地想要除了他。”
“我能做些什么?”
“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安排好了,算不得万无一失,也算十拿九稳。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你以婢女的身份送进天牢中,陪在王爷身边,保护他,暗防杨玑下手。”
“什么?你们让我去保护他?搞没搞错啊?我手无缚鸡之力,他好歹也会些武功啊!”
谭紫莲正色道:“有些事情,不是靠武功就能解决的。有的时候,有些胡搅蛮缠的精神会更加方便,而且,有你陪着王爷,他会更加安心。”
我一时愣在原地,被她的话灌输的有些头脑不灵光了。什么叫“胡搅蛮缠的精神”?这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也就是说,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哦~想起来了,曾经在成王府,我还半夜去月香院踹过门,扯着嗓子骂过杨月。也许从那个时候,沐婷就深深地把我记在心上了吧。他们其他的什么也不跟我说。好吧,我也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整天傻傻的,也没什么不好。于是,我就被他们迷迷糊糊的由一个厨娘变成婢女送进了天牢,送到了杨月的身边。当沐婷带着我,把我打扮成婢女的样子,去见杨月的时候,他双眸中跳跃的喜色简直无法掩饰。沐婷交待了几句,杨月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根本没听进多少去。沐婷眼中带着酸涩,看的我都挺扎心。我觉得杨月也是听不懂得珍惜的一个人,沐婷多好,温柔美丽,又不是那种会耍心机的绿茶婊,不会装白莲,什么都以夫为先。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杨月或许已经将她当成了亲人,家人,可唯独不是爱人。眼神是永远也骗不了人的。沐婷走后,杨月坐在我身边,显得有些激动无措。“遥儿,这么久以来,你我还从未像今日一般平心静气,平和淡然的说过话。你能陪着我,我很高兴,打心底里高兴,但是,我又止不住的担心。若他们真的会对我不利,你要如何自保?我真怕自己有心无力,护不住你。”
面对他的深情款款,我装傻充愣地拍了拍他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别怕。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护不住自己?我可是负责进来保护你的。你只要负责吃好睡好,耐心等着他们救你出去就可以了。”
他将我的手拿下捂在怀里,笑得十分开心,“好。待我们出去后,我定为你铺下十里红妆,以江山为聘,娶你做我南裕的皇后,承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呵呵。”
我干巴巴笑了两声,尴尬不已地抽回手,“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自保为先。”
他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也许有些想不通我的打算,但还是没有过多追问,也没再提娶我的事了。晚上我躺在稻草铺成的草毡上,沉沉地睡着。杨月将他的外衣披在我身上,遮挡了一些牢中的寒凉潮湿,睡的也格外沉。死寂的天牢中,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轻微的声响惊醒,面上还残留着湿润的感觉。我用手一摸,润润的,软软的,仿佛被亲过一般。……还是真的被亲过?“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