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晴到了正房门口,见着慕容钰正在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看着她回来,明显的松了口气,走过来想要拉她的手又意识到与礼不合,于是只能尴尬的垂在两边,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不过是说上两句话,能有什么事。”木婉晴淡淡的笑了,看上去没事人一样。
她从小便不易将喜怒哀乐放在脸上,所以才有了木头人的称呼。如今重来一回,心思深沉了些,却也学会了在自己不悦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笑意的伪装。
“没事就好。”慕容钰摇了摇头,叹声气道,“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只是小侯爷这人向来不怎么容易相处,没人能摸得清他的脾气,我先前与他还算是过得去,这一年多却不知道是如何得罪了他,处处被他针对。我倒也无所谓,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
慕容钰犹豫了下,才说出一句,“我怕连累你。”
木婉晴微微一怔,却是笑道,“钰哥哥多心了。不过,你说他进来很针对你?”
“是啊。”慕容钰苦笑了个,“所以,我才借着送母亲的回去的理由,辞了宫中的差事,想要会封地避祸。”
慕容钰乃是太子伴读,木婉晴记得他这差事一直做到了太子二十岁行冠礼之后,可是如今,却就这样就要半途而废了?
木婉晴立在那里,一时没有说话,脑中却千头万绪翻腾个不平。
慕容钰却没在乎自身前途这种事情,此时他兄长还在,他并没有继承王爵的资格,所以昌平王让他进宫伴驾,也是为着他将来图谋个身份。但慕容钰自己个性冲淡,对着功名利禄并不十分上心,能有前途当然好,无了却也不必太过在意,当个闲散宗室照样能快快活活。
他入宫背地里却还有层质子的身份,但他父王并不止他一个儿子,所以这事也并非真的非他不可,他回老家之后,让三弟再去便也一样。徐梓卿只是对他看不顺眼,倒是不至于刁难他们家所有的人。
“晴妹妹,你这里已然不能居住,回京师却又路途遥远,不如,”慕容钰看着木婉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不如与我们一起去颍州如何?颍州气候温和,极其适宜温养,伯母产后在那里调养也是极其适宜的。”
颍州是昌平王的封地,倒的确是块好地方。
木婉晴看了看他,没有立刻回复。
眼下流民冲击别庄,此地已经一片废墟,却是她与母亲逃出去的最好时机。比起自己在外面小门小户的独立支撑着,寄人篱下虽然说起来有些难堪,但是生活却容易多了。况且有昌平王罩着,弟弟的出生,也不至于受人污蔑。
“呵呵,木家还没死绝呢,二公子就想要把人母女接到自己家里,真是好家教。”一声凉凉的讽刺响起,木婉晴震惊的看着走过来的徐梓卿,心中暗道他怎么还没走?
他这人最受不得气,自己刚才那般对他,按照他的性子早就撂挑子走了,这么若无其事的回来,真心不是他的作风啊。
“小侯爷,”慕容钰被他这一挤兑,却是脸都涨得红了,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他邀木婉晴母女去住,当然是有私心的,但是要认真说却也并非全无道理。他父亲与着木万霖有同僚之谊,他们顺手救了人,照顾一段时间也是应有之意。不过此事也的确不宜声张,徐梓卿听到也就罢了,若是他往外面一说,恐怕两家人面上都不大好看。
木婉晴听着任双这话,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若徐梓卿不知道她们母女的处境,说这些话也算是有情可原,可她们母女如何挣扎求生,他是最清楚不过,那为何要如此破坏?母亲若是去颍州安养,却比在外面安全多了。木家人再猖狂,也不可能在昌平王府里对她们动手的。
“劳小侯爷挂记了,我以为稍微有家教些的人,却也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道理。”木婉晴淡淡的说道,话语却很凌厉,“偷听人说话,这才端得是好家教。”
“人道九姑娘木讷,我却瞧着牙尖嘴利的很。”徐梓卿的脸皮,哪里是她两句话就能打倒的,当下懒洋洋的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睥睨的看着她,“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孔夫子的话,与我何干。”
“你,”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就是最会说话,遇到个死不要脸的,又能做什么。
三人在外面正僵持着,却听着房屋内忽然出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木婉晴身子一震,却是忘记了继续跟徐梓卿吵架,而是站在那里有些神情恍惚的看着房内,“生,生了?”
“恭喜姑娘,令堂生了,是个小少爷,圆嘟嘟胖滚滚的,看着有福相的很呐。”立马有稳婆出来报喜,见着木婉晴正在门口站的,忙行礼笑着说道。
木婉晴知道她们这样无非是来讨赏的,却是随便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然后将着随身的钱袋一股脑的给了她,“妈妈们辛苦了,这些银子拿去喝酒吧。”八壹中文網
“谢谢姑娘赏。”那妈妈一入手,掂量着钱袋,立马笑的跟花一样。不过她见着木婉晴准备进去,忙拦住了她,“姑娘,这妇人生产,你一个还未出阁的花黄闺女,怕是不宜进去。”
“此时不同往日,我家中长辈皆殁,若我不进去,母亲床前岂不是无人。”木婉晴自嘲的笑了笑,“况且这几天,我还有什么没经过的。”
那稳婆见她坚持,便也没有阻拦的让开了。木婉晴管不上外面的人,一进去便朝着母亲的产房进去。
“多谢王妃鼎力相助,此等大恩大德,我木家没齿难忘。”在屋里头,王妃却还是在端坐着的。虽然她不待见木婉晴,也瞧不起玉钏,但既然来了,看在两家的情面上却不能见死不救,所以这生产事宜都是她在主持着的。木婉晴见着她面前苍白,知道她也是累得不清,往日对着她的怨忿倒也少了三分,没有先赶去母亲床前问候,而是到着她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昌平王妃没想到木婉晴会行此大礼,坐在那里十分惊讶。她往日看不上木婉晴,一则嫌弃她出身太低,二则也是看不上她怯怯懦懦的样子。男人或许是觉得这模样可爱可怜,但是后宅之中,正妻掌控一切的,若没有些威仪怎么镇得住场子,所以每思虑此事,便不愿意看她。这番她进来,见着木家惨不忍睹,她却还能保全怀孕的母亲,便心中已有些惊讶,如今见着她虽然担心焦虑,却也分得清轻重,并不沉稳失态,还懂得尽到礼数,于是对着她的厌恶也少了三分。
“你母亲辛苦了许久,你去看看吧。”昌平王妃紧绷的脸稍微缓和了些,点点头让木婉晴起来,这幅表情虽然谈不上友善,却也是她对木婉晴最和颜悦色的一次了。
有了这句话,木婉晴才站起来,倒退着走了几步,这才转身朝着母亲床榻边奔去。
“娘,”木婉晴爬到母亲旁边,看着母亲虚脱的样子,只是叫了一声,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晴儿,”玉钏伸手过来拉住了木婉晴的手,语气中感慨万千,“这些日子,却是娘拖累了你。不过,以后就好了,咱们,咱们终于有指望了。”
说道这些,玉钏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丈夫失踪,自己与着女儿失去了依仗,就如同那无根的浮萍似的,如何处置还不是因人家的那句话。可如今有了儿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嗯。”木婉晴擦了擦脸,然后站起身来,却是稳婆抱着已经洗好的婴儿过来,她立马伸手接过道,“让我抱抱吧。”
“这,”那稳婆见着她还是个孩子,怕着她手不稳,却是有些迟疑。玉钏在那里看到了,张口吩咐道,“无妨,我这女儿最是细心,你就个她抱抱吧。”
这些日子里,玉钏一直被女儿照顾着,不知不觉中对木婉晴信任有加。
木婉晴抱着那孩子,见着小婴儿闭着眼皱皱巴巴的,心里头一片温柔,只觉得心中那个总是她的家总算完整了,父母的遗憾也可以消除了。等日后父亲回来,再也不会因着那不相干的人而丢了功劳,父母晚年也有了承欢膝下的人,不用再担心被人算计家产。
木婉晴抱了抱,将孩子放在母亲身边给母亲看,然后让着几个稳婆在旁边照顾,等着母亲睡着,便自己先出去了。
到了外间,王妃已经不在了。她打了帘子出门,见着慕容钰也不在,阶下站着的只有背对着门口的徐梓卿。
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木婉晴想了想,还没拿定主意,便见着那人转过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里头一片冷冽,“现在就开始怕我了?”
“伯言,你知道我心里头感激你,又何必说这种话激怒我。”木婉晴叹了口气,慢慢的走过去,神情极是真挚。
“你还会感激人。”徐梓卿嘲讽的的说道,转过去了头不再看木婉晴。
只是,过了片刻,他惊愕的转过脸来看着木婉晴,“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