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关将近,各府都忙着筹备年货,宴饮游乐少了不少,但是选秀的消息却疯传了起来,毕竟这一回关系到一位太子妃,五位王妃,数位亲王妃的选定,足以让最谨慎的世家在这时候也疯狂一把。
不过,这对于木碗晴母女俩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势单力薄,孤儿寡母,谁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府中几位夫人也各自为了自己女儿的钱途打拼,倒是没有人来烦她们了。
“我琢磨着,接下来两年京中会掀起成亲大潮,纵然各家女儿的嫁妆是许多年前就攒起来的,但有些东西却是要临近才备的,例如嫁衣,例如凤冠霞帔,例如珍宝首饰。这些东西都需要新鲜样子,所以我琢磨着工匠们现在的就得动起来,至少要凑齐一百个品种才行。另外金银珍珠翡翠玉料这些东西也得备的足足的,东珠最好的那匹成色得拿下,南珠近几年来渐渐风行,爹爹事先蓄起来的那批也可以让巧娘们做凤冠了,要不然怕来不及。”木碗晴抱着暖炉在屋内跟母亲聊着,眼里头是浅浅的笑意。
那次进宫着实受了场惊,不过后来回来一切平静,木碗晴又渐渐的恢复了过来,母亲说惠妃是个有心计又重诺的人,她既然答应,那想必是没问题了。
日子总在往前走,人总要往前看,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那她能做的也就是常想一二。
“你这孩子,人家别人遇到这个当口,就该考虑起自己的嫁妆了。你倒好,满脑子算计的都是能从中赚多少钱。”玉钏听着木碗晴的话,笑着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但话语中并没有多少责怪的语气。
“我不嫁,爹爹不回来,我就不嫁人。等爹爹回来了,自有爹娘为我考虑,那就更不用我操心了。”木碗晴抱着玉钏的手臂蹭着撒娇说道,玉钏听了,脸上的表情却是既甜蜜又伤感,“也该预备下了,你爹,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呢。”
两年多了,边塞时战时和,时而打的热火朝天时而又已经停战求和,她一直在打听着那边的消息,却是越听心里头越没底儿,木婉晴言之凿凿的肯定木万霖一定会回来,可是玉钏觉得,这也许是小孩子莫名的信心在作祟,算不得准了。
丈夫不在,女儿的亲事还要张罗;儿子满周岁了,上族谱的事情不能马虎;自家的生意要兼顾好,宫里头的关系要打点好,要做的事情哪一件都不能落下,他不回来了,家要靠自己撑着,他回来了,那自己更得给他一个拾掇的整整齐齐的家。
玉钏跟着木婉晴在屋里头坐着说些闲话,女儿正在盘算着借别人家说亲赚钱,她脑中则开始慢慢勾勒起这会儿要替女儿张罗哪些嫁妆。
按照通例,过了十二岁就要开始说亲,这期间相人家看门户,来来往往总要一年多时间。等着十三四岁定下亲,准备嫁妆又是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这样下来,出嫁的时候十五六,已经属于大龄女青年了。
在豪门之中,女人的嫁妆是非常重要。它属于私产,自己拥有享用,连丈夫也不能剥夺,将来死了留给女儿或者儿媳妇,如果婆家人待新妇不好的话,这嫁妆就是她的依靠。所以如今都提倡厚嫁,贵门小姐出阁,差不多要带齐一生用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而且随着嫁入门第的高低,颜色用料花纹又有制度上的区别。为了考虑女儿今后如果手头紧要将财物变现的可能,变现难易程度也是需要把握的,因此嫁妆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会兼有其它意义。
正常状况,嫁一个女儿差不多是要全家集思广益来安排这件事的,但是玉钏知道木家人是不会管木婉晴的,所以也就没指望她们,老早就自己开始琢磨了。
母女俩各有心思的在着暖室里闲话,忽然就有人报告,说是马文江求见。
他也不算是外人了,只是自打随着木婉晴进了京,然后就被太子那边的人借去,然后便少有出现,只隔着一段时间来请安,送些东西。
“你也见见吧,反正不是外人。”玉钏见着木婉晴拿着东西打算退到后面去,开口阻止道。
木婉晴愣了一下,原先年纪小,跟着马文江见面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如今年纪都略长了,若还是那般,却是怕落人话柄。
“不怕,有我呢。”玉钏却是坚持,木婉晴见母亲这样,于是也没有了其它话,只能点点头坐了下来。
玉钏的主意打的简单,虽则嫁女嫁高,娶妇娶低,但没有娘家支撑,嫁的越高就跌的越惨,还不如嫁个赘婿握在手心里的简单。马家人口简单,而且马文江这小伙子老实,对女儿也有几分意思,若是娶了女儿,哪怕名义上不入赘,却也跟入赘差不多。
唯一的缺点就是家世低了点,但好在他家不缺钱,自己进宫找惠妃走走门路,让着给他弄个六七品的小官,倒也勉强能配得上了。
玉钏一辈子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唯有在女儿的婚事上头,她第一次觉得实惠比面子重要。
因抱着这种打算,所以马文江来访,她也没回避,反而让两人见上一见,也好培养点感情。
“夫人,”马文江被引到了门口,本来是低头行礼的,行完礼抬头一看,发觉木婉晴也在上面坐着,第一反应就是一步退到了门外,拔腿就想跑。
“站住,”玉钏见着他这样子,立刻就被逗笑了,木婉晴坐在那里也是又无奈又好笑,“我就那么可怕,能把你吓成那个样子?”
他这根本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不,不是,没,”马文江吞吞吐吐的从着门边儿一步步挨过来,走到玉钏面前拜了下去,“文江见过夫人,见过小姐。”
“好些天没见你来,你爹才说你有了长进,怎么我瞧着这胆子像是缩了一圈。”玉钏笑着让他坐下,又让人上了茶,问了些过年的话,马文才都老老实实的做答着,整个人拘束在那里,却是眼皮儿都不敢乱瞄一下。
“这年节跟前,你家里头也忙着,怎么有功夫过来我这儿请安了。”玉钏笑眯眯的问着,马文才纠结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答道,“近日偶然得了件东西,觉得是女儿家玩赏的,我要了也没用,便送来给小姐赏鉴。只是人来了,才想着这礼大约不太妥当,是我思虑不周,还是算了吧。”
“什么东西?”他这么一说,玉钏倒是好奇了起来。
“是,是,”马文江本来还在犹豫,可是被玉钏逼问,也就不得不拿了出来。
是一个珍珠项圈,坠子是墨色莲花,项链是用十来颗拇指大的东珠穿成的,色泽质地都是上品。
这件东西可谓是价值连城,但是马家家底儿丰厚,他拿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一个外男送木婉晴这东西,也是有些逾越,所以他才没敢拿出来。
他是个没心眼儿的人,见着了只觉得好,便想弄来给她,但是刚刚在门口猛然瞥了一眼木婉晴,这才意识到已经不是上京路上那般亲密无间的同行人了,她是豪门大户的小姐,自己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子,文不成武不就的,能见着她已是祖上积德,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所以,便羞于将着礼物拿出来了。
木婉晴一见着这玉佩,惊的连呼吸都忘了。
“的确是好东西,”玉钏点了点头,然后让着马文江将东西呈了上来,拿在手里细细的把玩了一番,然后回头看木婉晴,“我忽然记得,你好像也有过一个类似的坠子。”
“是啊。”木婉晴从母亲手中讨过那项链,敷衍的笑笑,“这个跟我那块儿,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我平常也找不到机会带,都不记得被丢到哪里去了。”
木婉晴伸出手指,慢慢的摩挲着那块墨玉,这东西当初徐梓卿当的时候没有当掉,一直是她贴身带着。他这次去突厥,福祸难料,于是她就将着这东西给了他随身带着,按道理来说这墨玉应该还随着他一起在突厥呢,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马文江手里。
玉石没有问题,还是原来那块,在别人眼中或许不容易分辨,可她随身带了好些年的东西,每一根线条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手一摸就知道了,压根儿不会弄错。
那,难道是他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木婉晴有些不安的想着,攥着那珍珠链子在手中,面上竭力笑的若无其事,“这东西果然漂亮的很,我非常喜欢。马大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马文江本来以为自己将这东西拿出来会被人骂暴发户俗气,已经做好了吃一顿排头的准备,可没想到木婉晴的评价竟然是好可爱,于是他一下就开心了起来,有些激动的说道,“可没什么,听说是一个胡商做生意折了本钱,拿着这家传宝物去抵账,然后被当铺收走的。中间转了几个人的手,我瞧着样子不错,想着你兴许喜欢,就买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