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居于仁和殿,太子居于东宫,两位都在皇宫里住着,想要见他们,就得入宫。
幸好,这个机会却不是太难得。
春天一过,朝廷明确的抛出了选秀的诏书,虽则时间定在五月,但是考虑到有些路途遥远的在路上都要耽误三五个月,所以这时间严格的来说,还紧了些。
玉钏这边,自然请了宫中的嬷嬷来交木婉晴规矩。虽则说走了门路一轮过后就要落选,但越是这样,行止间便越不能出差错,木婉晴也明白母亲的苦心,加上她上辈子本来就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这一番折腾下来,却是让母亲和嬷嬷都满意。
就这么忙了一段时间,惠妃便从宫中让人捎了信,要玉钏带着女儿入宫,暗示先前的事情有眉目了,得这消息,玉钏不敢怠慢,于是便连忙带着木婉晴进宫。
第二回轻车熟路多了,到了永寿宫,得了召见之后,发现里面端坐的不止是惠妃,还有那天在着交泰殿偏殿见过的宸妃。
“闲来无事跟宸妃娘娘说起了家里的事情,顺便就提到了小九,娘娘好奇,是以这才叫我召了你们进来。”惠妃笑着打了圆场,宸妃倒也表现的极其亲近,让人赐坐,问了玉钏一些大路货之后,便将注意力移到了木婉晴身上,温和的问她在家常做些什么,爱吃什么爱玩什么,读了什么书,拜了什么师傅。
木婉晴看了看惠妃的脸色,见着她暗地里对自己使眼色,似乎也要自己别真露了底儿,于是当下装傻道,“回娘娘,臣女愚笨,诗书之上向来无长才,父亲又不忍我累着,所以也叫女先生不必太苛责,多少认得几个字就足了。所以说来真惭愧,四书五经,我加起来怕也就只知道个书名。”
宸妃听到这个,噗的一声被逗笑了,如今文风盛行,皇帝喜欢才女,所以各家教养女儿,都莫名的重了文才,不说下笔如神,起码也是出口成章,再不济也有个饱读诗书的名号,木婉晴倒是来的简单。
玉钏见着宸妃的样子,也出口帮腔,“启禀娘娘,实在是惭愧的很,我们夫妇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女儿,不免的就宠溺过了些。她小时候一看书就说头疼,我也拿她没办法,老爷说又不指望她做女秀才,何苦要孩子五更起三更睡的,是以,唉,真是叫娘娘见笑了。”
“无妨,我瞧着这孩子挺实在的,本宫很喜欢。”宸妃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木婉晴笑着问道,“那女则、女诫,总该读了些吧?”
“这个倒是读了。”木婉晴点了点头,然后看上去有些骄傲的说,“这个我还能背呢。”
“那就够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的只要懂得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就是好的,那些个妖妖娆娆的,我就看不惯。”宸妃很满意的说道,她自己就是个略懂诗书的,所以早期没被那些个“文采斐然”的主儿们踩,游园赏花,看着那一个个都往皇帝身边凑,你一首我一首的,她是个平和的人,这时候却也不由得在心里头骂上几句狐媚子。
不过后来她当了嫔妃之首后,再有此等聚会,便从着参与者变成了裁判者,面子里子都好过多了,但是内心对那些逞弄文才的女人还是很不屑,所以连带着这次入选的几位“才女”,她心里头都充满了抵触情绪。
所以这会儿见着木婉晴这种憨憨的,皇帝眼中的灵气不足在她这里都是稳重敦厚了。
宸妃又问了些,木婉晴都顺着她的心意回答了,最后令宸妃十分满意,笑着对惠妃说,“你这个侄女可一点都不像你,不过我喜欢。”
“大人聪明一世,不就是图能护着孩子们多像孩子一些。”惠妃笑了笑,然后示意宸妃,“所以那件事情,还有劳姐姐斡旋了。”
“嗯。”宸妃点了点头,示意她把木婉晴支出去,惠妃心领神会,对着门外喊了声,“丹翠,带小九儿出去逛逛吧。”
得,自己又成了多余的,木婉晴在心里头碎碎念了一句,但是也知道多半是为了自己选秀的事情,惠妃喊了宸妃来,是要给母亲交个底儿的了。毕竟落选是一回事,怎么落选又是另外一回事,落选了不被皇帝指婚给其它皇子王孙也是重要的差事,大人们怕有的聊了。
木婉晴被着一个圆脸的女官领着出了殿门,门外春光融融,一大早上穿着的女毛却是有些不适宜了,木婉晴脱了大氅,丹翠替她抱在怀里,问她要不要去御花园玩。木婉晴想了一下,却是装作天真的问道,“咦,丹翠姐姐,怎么上次带我的流苏姐姐不见了?”
话说回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那个女孩子。
“流苏犯了错,娘娘罚了她,怕是有一阵子不能见了。”那个宫女听着木婉晴问起流苏,目光中微有惊惧的光芒闪烁,然后便是平静,“九姑娘要到哪里去,尽管跟我说便是。”
这么一来,自己的上次遇到的事情究竟跟惠妃有没有关系,一时倒难猜出了。究竟她是做贼心虚的灭口呢还是惩戒凶手,都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事不是重点,木婉晴也就稍微疑惑疑惑而已,也没有其他办法,当下只是笑笑,“我对宫里头不熟悉,也不敢乱跑,生怕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人。那样,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昭阳公主?我听母亲说过许多次了呢。”
昭阳公主是惠妃的养女,按照关系来说,跟木婉晴还算是亲戚,两人又都是女孩子,这个见面倒没什么要紧的。
公主居住的那片儿,跟着皇子们的处所不一样,皇帝少有驾临,也不用担心会遇到皇帝,发生上次的事情。
丹翠想了想,点点头道,“那麻烦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婢去请示一下娘娘。”
“好,有劳姐姐了。”木婉晴笑着站在门口,心想这个丹翠跟着之前的流朱比起来,灵巧不足,但却稳重有余,可以看出惠妃用人风格的转变,这样说来,怕真是流朱不小心被人下了套吧。
丹翠进去通报之后,很快就得了允诺出来,显然惠妃也觉得那里是个安全的处所,木婉晴去玩玩无妨,反正将来公主出嫁后各家也是要常走动的,多个闺中密友总不是坏事。
“只是公主最近也忙,我们去了不一定遇得到。”走在路上,丹翠一边普及着一些常礼,一边忽然想到昭阳公主最近的行程,提前给木婉晴打了预防针。
“无妨,我反正也是闲着无事,有个目标走走总比乱晃悠好。若是不在,咱们沿途折返了就是,也不碍什么事。”木婉晴笑着回道,心里头却巴不得昭阳公主不在。
她进来的目的,不是来找昭阳,而是来找瑶华公主的。
她无法见到太子,但是瑶华公主找太子说话却不难,如果得了这个人帮忙,那就是事半功倍。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要如何说动瑶华帮她。
她与瑶华毫无交情,甚至见面次数也不多。上辈子未出嫁前,瑶华公主在传说中是一个神采飞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家公主;在她出嫁后,瑶华公主是一个面目苍白神经脆弱惶惶不安的妇人;而在前不久,与徐梓卿交心之海,她才知道她只是个无父无母,爱而不得,被命运捉弄的可怜女人。
时至如今,虽然未曾谋面,可她对瑶华知之甚多,但瑶华对她却一无所知,不晓得她能有几分信自己?
不过,这个时候能找的就只有她了。木婉晴叹了口气,硬着皮头的想着,不管怎么样,总要先试一试才行。
“喂,左边左边。”
“你怎么那么笨啊,传球,传球啊。”
“那里,喂,我说,大力点!”
木婉晴刚走到公主们居住的兰芳苑时,便听到庭院前传来了一阵嬉闹声,然后还不等着反应过来,就见着一个圆滚滚的红色东西从天而降,直接朝着自己的脸砸来。
“啊呀!”木婉晴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捂着鼻子摔坐在地上了。
“啊,砸到人了,都是你们,你们你们!”
“还不快去叫太医,你,你们几个还杵着干嘛,赶快去找人啊。”
“先要止血对吧,你,摇摇脑子,现在还晕吗?”
木婉晴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最先感觉到的是有人拿着绸帕子粗鲁的按住了自己的鼻子,虽然难受,但是却没有流血。
接着,便是一系列叽叽喳喳的命令声,如炒豆子般又脆又快。
她恢复了神智,看着面前正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叹你的好运气呢还是哀悼自己的倒霉。
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瑶华公主。
虽然年轻了许多,但她仍然能一眼认得出。
“喂,能认得出人吗?”瑶华亲自拿着帕子为她止血,有些担忧的问道,“现在头还疼不疼?如果疼的话眨眨左眼,如果不疼的话眨眨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