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屏提出她那里探口风，自然让木婉晴喜出望外。她当下就抓着秋屏的手感激的说到，“这样最好不过了，我也不想伤着他。”
“嗯。”秋屏点了点头，笑的有些无奈，“我会尽力的。”
真是傻瓜，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不伤人的。
看看她脖子上的伤口，便明白情之一字，比世上任何一把利刃都割人。
就算事先知道赵瑾听了这种消息可能会心情不大好，但是秋屏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生气。
秋屏跌坐在地上，捂着了额头，只觉得那里有鲜血流出。
眼前一片模糊，她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看着他脸上的愤怒的表情，很佩服自己这时脸上还能露出微笑来。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赶走了她，你就可以真的成为皇后了。”她脸上的笑容激怒了赵瑾，赵瑾蹲下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几乎算得上狰狞。
秋屏只觉得自己像是一跳被抓出水面的鱼，她努力的笑着，然后挣扎的说道，“我没有。”
心很疼，但是似乎因为肉体上的疼痛，那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了。
这么多年的陪伴，这么多的付出，自己的神情从来都没有落到他的眼中，对于他来说自己始终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亲近自己，是因为自己身上有着晴儿的气息。他从来不跟自己真正的肌肤之亲，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举动会亵渎了他心中的爱。他一直不屑于找替身，可当她到了他身边，为了保护她，他又毫不犹豫的拿着自己当了替身。
自己的存在，从头到尾都跟着木婉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的荣辱宠贬，都随着他对她的情绪波动上下起伏。
这种人生，是多么的可笑啊。
她的笑，既是在笑自己，也是在笑赵瑾。
不管他们在背后如何痛苦煎熬，她永远不会知道。
因为赵瑾不会允许这些泄露出去，因为赵瑾始终想要保护她。他对着他自己都那么残忍，何况是她这个替身？
赵瑾掐着她，直到她快厥过去了，这才松手。
“我念在咱们的旧情上，放你一马，”赵瑾蹲在她面前，双眼毫无感情的盯着她，“但是下不为例，如果再有下次，冷宫或者帝陵，你自己随便选一个。”
秋屏听着这话，身子一震。她喘着气仰望着他，他是理智的，也是无情的，他纵然心中又许多不舍和挣扎，但是最关键的时刻，他会比谁都冷酷。
先帝便是证据。
在着这个宫廷里生活的人，不管有着怎么温和无害的画皮，但是骨头却永远是坚冰雕成的。
秋屏花了很多时间观察赵瑾，她将着自己的所有智慧用来揣摩这个男人，从最初的自保，到最后不知不觉的沉溺。
果然，在这个地方，谁先动情，谁便输了。
赵瑾时，她亦如是。
“陛下，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在争宠？”秋屏惨惨一笑，望着赵瑾问道。
赵瑾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屑还是不愿。
“或者，这是我站在晴儿的角度，为着她着想，不惜触怒你也要放她自由？”秋屏又笑着问，不管自己血流满面，笑的跟往常一样温柔贤淑。
“其实都不是啊。”秋屏凝视着他，眼里头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她知道作为一个妃子本不该这么对着君王说话，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我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你。”
“我爱你，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秋屏哽咽着看着赵瑾冷酷的脸，“是，我从不否认，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快乐，作为一个替身，我享受了不属于我的一切。”
“可是，”她看着赵瑾没有半分动容的脸，只觉得心里头仿佛被插进了一把匕首，狠狠的搅动着，“我开心的，不是我可以穿上皇后的华服，不是我可以享受无尚的至尊，而是因为我可以站在那里，成为与你离得最近的人。”
“你对她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可我想你跟我都清楚，现在这件事情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我不想你在她眼中变成狰狞的怪物，我不想你自己因此而后悔自责，不断的犯下一连串的错误，最后自己将自己逼疯。”
“所以，我求求你，”秋屏恳切的看着赵瑾，颤抖的说到，“放过她，也饶了你自己。”
“多么光明正大的借口，我听着几乎都要感动了。”赵瑾听着这话，忽然微笑了起来，伸手抚着摸着她的脸，跟她对视着，“可是，你觉得我信吗？”
“你不是这样无私的人，你有你的小把戏，你有你的小伎俩，甚至你还有着你那好姐妹都察觉不出来的野心。”赵瑾微笑着的观察着秋屏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你比我后宫的任何女人都会掩饰，学会利用。”
“在后宫，一个人女人想要得宠不难，她只要骗过皇帝一个人就够了。但是一个人女人长袖善舞的交好各方，获得一片赞誉，那么她的手腕就简直深到让人可怕。”
“留下她，对你弊大于利，因为只要有真品在，赝品根本就没有上台的机会。可是如果她不在了，我身边带有她烙印的东西就只有你，我永远，永远不可能戒掉你。”
赵瑾看着秋屏，目光深谙幽沉，“我从来都是喜欢聪明女人，因为跟她们在一起，我会省很多力气。我也一直在暗地里纵容你，因为有你在，我的后宫会平静许多。”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要超过那个度，”赵瑾看着秋屏，冷静的说道，“你清楚我的底线在哪里，不要再做愚蠢的试探。”
“她对你而言是毒！”见着赵瑾要离开自己，秋屏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从后面抱住了赵瑾，声嘶力竭的吼道，“她会毁了你的。”
“我知道。”赵瑾一片平静，甚至还有些悲悯，“但是太深了，戒不掉。”
他看了看按住自己胸口的那只手，只觉得心里头的苦涩在翻涌，“我知道这会让我变成一个我自己都讨厌的人，但是，我放不了手。”
他看着空荡荡的宫殿，觉得这像是个巨大的沼泽，他生于斯，长于斯，最后也注定被这里吞没。
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么光鲜，可他知道，阴谋算计狡诈欺骗背叛，被着这些有毒的东西滋养长大，他不可能真的无害。
温和的皮相下面，他与着父亲其实差不多。
想到那个已经彻底疯掉了的男人，赵瑾悲哀的想着，这难道就是宿命。
“叨扰了。”捧着茶杯坐在廊下，看着煮茶的容若，赵瑾客气的说道。
对于容若，九五之尊就算是不低头，也得客客气气。
这几天宫中颇不平静，走到哪里似乎都有听不到的声音在争吵，想来想去，竟然还是容若这里最干净。
当还是孩童时，赵瑾一直觉得宫殿里有很多游魂在飘荡。
等长大了，他知道那或许不是错觉，不过他已经不会在害怕。
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包括他自己在内。
容若笑了笑，慢悠悠的洗着茶碗，“一杯粗茶，用不上客气。”
“我记得国师是有只鸟，怎么不见了？”看着空荡荡的鸟架，赵瑾有些好奇的问道。
“回家了。”容若笑了笑，拿出洗好的茶杯，似乎无心的说到，”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赵瑾一怔，放下茶杯之后脸色不大好看，“国师这是在劝我？”
“哪里。”容若哑然失笑，然后慢慢地添着炉中的炭，”陛下多心了。”
“她毕竟是你的弟子，”赵瑾仔细的观察着容若，却从他的脸上找不出半点破绽，”你这么一句话都不说，实在是，”
“不要把凡人的做派套在我身上。”容若挑了挑眉，语气中有着几分傲然，”我以为陛下只是来喝茶的。”
“抱歉。”看着容若这样子，赵瑾只能觉得自己多心，他端着已经凉掉的茶，觉得有些茫然。
他是来容若这里，或许也是想找到答案。
毕竟他是可以通彻未来的人。
“不要试着向我要答案。”容若像是看透了赵瑾所想的，摇了摇头说到，”陛下其实是个很坚定的人，看着很容易说服，但是除了你自己，谁也帮你做不了决定。”
“国师太低估你自己的能量了。”赵瑾把玩着茶杯，隐隐有些不安。
“那我让你放手，你做得到吗？”容若笑着问他，“心无芥蒂，完全不会抵触憎恶，更不会秋后算账的那种？”
“我，”容若无法回答。
容若笑的更开心了，“那我要你不放手，坚定的按照你的心意做，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也不能。”容若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到这里了。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容若笑的眉毛都快要飞走，“你来找我，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好将来后悔的时候有理由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说一些诸如都是谁谁谁要我怎么做才会这样的话……”
“为自己负责，陛下。”容若看着他，笑的意味深长，“你已经是一国之君，不能连着这点气魄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