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阳被苏景七如此豪迈的动作惊到,而后又是一阵发笑——实在是太可爱了,这样活泼的小公主与其他王公贵族家的小姐毫不相同,一点不娇气。
见苏景七已经在窗台上蹲好,王千阳便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窗台底下,伸出双臂,灿笑说道:“跳下来吧,我接住公主。”
这不是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御膳房的情景一模一样吗?匆匆半年时光,恍若隔世,此时的心境与意想都与当初有了不小的变化了吧……
可碍于两人微妙的关系,苏景七还是没有跟随心思直接跳过去让王千阳接住。她一手扶着窗台,支撑着身子,而后快速跳下窗台,在王千阳跟前站定。
落空的双手,悬在那儿,轻拈失措。王千阳淡淡一笑,将双手背在身后,说:“走吧。”
在王千阳的带领下,两人一同穿越宫殿,挨着宫墙往东走了许久,衣裳本就是暗色的两人又小心翼翼的,故而一路来都没有被宫人发现。
不知走了多久,苏景七始终就是乖乖跟在王千阳身后,一个字都没有多问,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苏景七自己也没有想到。
“到了。”王千阳一声轻哼。
苏景七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宫殿都离得很远了,这里像是皇宫的边界处,有些荒芜,留连阑珊的灯火也没有。
“这里……”苏景七只觉得这地方很黑,“方才应该点一盏灯再来的……”
“跟我来!”王千阳随即拉起苏景七的手,摸着黑往前走。
和煦的夜风吹拂进苏景七的眼,隐约中,她似乎看到了点点星光落在眼前,似梦似幻,忽明忽暗,顿显顿隐……
渐渐走近了才发现,这些点点光亮竟然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它们落在草丛中,飞在眼帘前,几只成群,几群错落,差点让人以为这是在梦中世界……
“天呐,太美了!”在现代时,生活在一线城市的苏景七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
苏景七开心不已,置身萤火虫群中,抬手轻掂一只萤火虫,它停留片刻后又飞动小翅膀离开,那发着荧光的小屁股一闪一闪,想是个害羞又娇气的可人儿。
“你竟然知道这么美的地方?”苏景七蹦哒到王千阳跟前,抬头望着他,“你是不是常常带姑娘来啊?”
王千阳宠溺地笑了,说:“这里可是皇宫啊,我不过算是个客人,我来都得偷偷摸摸的,还怎么带其他人来?”
苏景七开心,而后回过身去,低声自言自语:“也就是说那个青黛没有来过咯……”
与王千阳有一个唯独他们俩知道的地方,苏景七喜不自胜。
王千阳忽然拦在她的跟前,满脸坏笑,说道:“对了,七公主,我那天不小心亲了你。”
对呀,一月前出宫玩耍时,从那闻文楼三楼跳下来后,王千阳的嘴是挨上了苏景七的小脸蛋。这么久的事,而且还是个小意外,苏景七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的,结果王千阳突然提起,倒显得有点什么似的……
苏景七大手一挥,豪迈说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七公主别轻易原谅我啊!”王千阳连忙说,“我可以补偿你的!”
可能古代人觉得亲一口是很大的事吧,苏景七也是理解的。于是她问道:“怎么补偿?”
王千阳勾魂一笑,说:“要不……七公主也不小心亲我一口吧!”
苏景七的脸“刷”得红了!原来这个王千阳是有意调戏她啊!
“美的你!”苏景七抬起右手,准备呼到王千阳的脸上,“我应该狠狠揍你一顿!”
右臂挥舞,却被王千阳左手稳稳抓住——幽暗草丛,点点萤火,流转目光,良久对视。
王千阳薄纯轻启,却什么都没说。
两人心中隐藏了诸多的犹豫与难解,那些早该脱口而出的话,却始终在喉咙眼被擎住,似乎一不留神就会滑出口来,又似乎稍不注意便要沉往心底……
对视久了,又没有对话,颇觉尴尬。于是苏景七匆匆挣脱手去,撇过头,转移了话题:“霏霏似乎对千星颇有好感。”
王千阳也回过神,掩饰内心失落,点点头,笑说:“千星那小子,在六岁时第一次见到才五岁霏霏公主后,便对霏霏公主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结果……”
“六岁啊?”苏景七惊喜,“如此算起来已有十三年了……”孩童时便种下的情愫,多年来仍旧能够如初见,这是多么难得的感情啊!
“是啊,十三年了,好在千星等到了,可能不能成还得看皇上与皇后是何态度……”王千阳无奈地说,“我们王家人啊,逃不开的宿命便是……等待……”
“嗯?”宿命?苏景七望着王千阳,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泛着从未有过的失落。
而那失落仅仅占据了几秒便又消失了,仿佛从不曾出现过。王千阳微笑着说:“我是说,我与千星都是恭贤王的儿子,不得时常入宫,过年后的四门聚会我与千星也是今年才共同参加的,故而这十三年来千星见到霏霏公主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倘若父皇母后不同意他们该怎么办?”苏景七想到不久前金霏霏曾与她说过有关赵唯要她代表罗定国与济源国联姻之事,苏景七感同身受,都是不情愿的婚姻,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千星会怎么办?”王千阳感慨,“不过他比我勇敢,他说不定会做一些令人震撼之事。”
但愿如此吧,否则再美好的感情也会比呜咽更加无声无息,并非轻如鸿毛,却与鸿毛的一样的命运。
苏景七仰头望着王千阳:“再等几年,恭贤王不会着急千星的婚事吗?”
“或许会吧。”王千阳信任地说,“但千星会坚持的。”
“一眼成痴,一念一生。”如此美好的故事令苏景七温柔地笑了,在南黎朝,妻妾成群司空见惯,却有王千星这样真挚又专一的感情,令人感动。
朦胧又幽暗的夜,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馥馥的,丛草里的萤火虫飞得更加欢腾了:三三两两,忽前忽后,时高时低,那么轻悄飘忽,好像一些看不见的小精灵提着绿幽幽的灯笼……
美景入目,苏景七置身其中,犹如仙境,忽然脑中浮现美妙乐章,那是她还在现代时唱过的儿歌。
苏景七朱唇轻启,柔声而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余音袅袅传来,王千阳璀璨如星的眼眸里闪过一道青光,他盯着苏景七已然沉醉的脸,一时看得痴了——苏景七的声音原来如此动听?她唱的这首又是什么歌?这个小公主究竟还有惊喜是他不曾发现的?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苏景七整首歌唱完,王千阳良久后才回过神来,他的眼神出奇的温柔,眼波中只有苏景七,并牢牢地守住她。
苏景七淡淡一笑,细声问道:“好听吗?”
“林籁泉韵。”王千阳真诚地称赞,“我还从未听过这样的歌调。”
“你相信吗?”苏景七扭头不再盯着王千阳,而是看向漫天的萤火虫,“其实我并非是南黎朝的人……”
苏景七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会把这样的秘密告诉王千阳,但她知道,王千阳即便知晓了所有秘密也不会害她的。
“你说的我都相信。”王千阳对苏景七,也是绝无仅有的信任。
其实王千阳本就有疑惑,一个原本傻乎乎的公主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聪明了吗?这个公主不但讨金宸远喜爱,还能在三言两语间就让金宸远对金宇墨改观,更有抓鬼与借天火的本事,若说她是从其他地方来南黎朝的,王千阳很愿意认为她其实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这个话题到这儿便停止了,王千阳再没有询问苏景七关于她究竟是哪里人之事,因为这对王千阳来说并不重要,此刻她在便好,此刻她仍旧还是苏景七便好,此刻她依然开怀地笑着并牢牢牵动着他的心便好……
流萤相伴,时光匆匆。一夜过去,王千阳又恢复了与前段日子那般劳累学习的事务中去了。
五日后,一个朝阳漫天的日子里,金霏霏与往日一般闯门进了雅岚殿。
“景七啊!”金霏霏娇滴滴的声音先传进苏景七耳朵里。
“怎么了我的霏霏公主。”苏景七放下手中的书,而后伸出手,将金霏霏拉着坐下。
“我……”金霏霏还没将话说出便红了小脸,“我想见千星……”
苏景七抿嘴笑了,不论哪个朝代都一样,热恋中的姑娘总是迫切地想见到对象。于是她说:“可是不行啊,千星正在南书苑学习呢。”
其实这些金霏霏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满心的思念已将她侵蚀得不能安下心来,她鼓着嘴赌气道:“那怎么办啊……”
苏景七很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是如金霏霏一般这么想见一个人,只是金霏霏可以找她倾诉,但她却不能与任何人说。
“景七,你想想办法嘛!”金霏霏波光粼粼的眼中几欲闪出泪光。
“要不……”苏景七思衬了一会儿,“我们偷偷去南书苑看看?”
“好!好!”金霏霏立即应和,心花怒放,头点得如拨浪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