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酒大赛当天。
酒馆前院中已经摆起了一排排的小凳小桌,根据报名参赛人的序号,一人一座位,一共有六行五列共三十个座位。
金宸远、王白枫、金宇熙分别位于第一行的首位、次位与三位的位置,他们是此次大赛最先报名的三人。
王千阳则在第三行的中间位置,他一脸肃穆,似乎对此次比赛优胜势在必得,可眼神中又暗藏一股隐隐的犹豫。
众人纷纷入座,各归各位。
顾青山站在座位前方的一个临时搭的小台子上站定,扫视一圈,发现还有一个空位,便往周遭观战之人看去,问道:“最后一个座位还空着,不知最后报名的那位公子是谁?可还在此处?”
“我在这里!”苏景七大喝一声从青山酒馆后方眼前跑来,她已然换上男子服饰,眉清目秀,笑魇如花,乍一看还颇有些英俊潇洒呢!
众人顿时被吸引去了目光,相识之人自然一眼便认出苏景七来。
金宸远只是笑笑摇了摇头,也不曾阻止,对身边的王白枫说:“这个丫头啊,还真有当年渺渺的模样。”
王白枫先是一愣,温柔地笑了起来,点头同意,说道:“是啊,渺渺一开始也是以男装示人,好生潇洒。”
“许多次,我看着景七,还以为是渺渺死而复生了呢……”金宸远的声音愈加小了。
台上的顾青山也认出了苏景七,他暗暗笑了一声,也并未说破,对他来说只要是懂酒之人便可,此人是男是女并无大碍。
于是顾青山伸手执礼,对苏景七说:“公子,请入座吧!”
苏景七作揖行礼后往座位最后方走去,她双手背在身后,仰首阔步,很有男子的模样。
见苏景七在座位上坐定后,顾青山清了清嗓子,他微微笑意,说道:“各位公子远道而来参加顾某人的青山酒馆举办的花酒大赛,顾某人深感荣幸……”
此刻的苏景七一手肘撑于矮桌上,一手掌撑于大腿上,两腿微微张开,若不细看,还真与男子无太大区别。
顾青山说:“今日花酒大赛规则,众人各自品酒,各自答题,答对了便留在作为上继续答题,答错了便需下场,每轮每人题目相同,会有青山酒馆中人公正评判。”
花酒大赛正式开始,四个青山酒馆的伙计与顾青山的那位蒙面夫人白遥端着端盘而来,每个端盘上有六杯酒,各负责一排的参赛者。
苏景七所在的最后一排,便是由白遥负责送酒的。
白遥将最后一杯酒放在苏景七的小矮桌上,苏景七点头微笑以示感谢。
台上的顾青山说:“诸位请品酒,而后在纸上写下此酒乃是用何花所酿。”
苏景七端起酒杯,看着杯中酒水色泽清雅,漂浮一片白色花瓣,香味沁人心脾,不仅仅是酒香,还有浓郁的桂花之香。
苏景七自信满满,在纸上写下“桂花”二字。
片刻后,四个伙计与白遥各行一排,察看所负责送酒那行之人的所写的答案,看完之后与顾青山比手势传达答题结果。
顾青山点头,而后微笑冲众人说道:“第一题,诸位都答对了!”
现场一阵欢乐的气氛。
第一题简单到苏景七这样基本不喝酒的人都答得出来,看样子是用来暖场的。
顾青山说:“上第二杯酒。”
白遥再次端着端盘从最后一排走过,在每一张小桌上都放下一杯翠色玉杯。她再次来到苏景七跟前,苏景七点头感谢。
忽然林间吹来一阵微风,轻盈扶面,将白遥蒙着面的轻纱吹起一个小角——若隐若现的一条蜈蚣疤痕正趴在白遥的唇边。
苏景七一皱眉,本想认真看看,却不想那风却停了,苏景七并没有看到更多。
难怪白遥需要遮面示人了,原来是因为脸上有疤,只是那双娇媚的眼睛,也仍旧美得动人心魄。
顾青山举起一只手,说:“诸位,请品酒。”
苏景七低头看着那杯酒,色泽如清水,闻味极清淡,那股花香则像极了未出阁的女子,羞得不敢露出身影;又像是淘气的孩童正在与人玩儿着躲猫猫似的,只是隐约能够抓住它顽皮的影子。
这是什么酒?苏景七皱起眉头,毫无头绪——看来这轮是来真的了。
苏景七抬头看向台上的顾青山,只见他笑容自信扫视着在座众人,他出的题难住了大家,一种骄傲之情油然而生,灌至全身。
多数人都在苦思冥想之时,苏景七则嘴角微翘,出神地盯着顾青山看。
显然顾青山也注意到了苏景七,与她对视了一眼。
机会来了!
苏景七立即集中注意力,目光如炬盯着顾青山的眼睛,便读到了顾青山的心思,此刻他正想:“这杯‘夏兰酒’可能出得太难了些,看来这轮留不下多少人了。”
读到心思后,苏景七的目光瞬间轻柔起来,她闭目养神一会儿,又端起酒杯,在鼻尖晃了两圈。而后睁开眼睛,在纸上写下“夏兰”二字。
第二轮,苏景七自然是不出意外地答对了。而全场一共三十人,十八人都答错而落了败,离开了位置——场子突然空了一大半。
视野开阔了,苏景七看到第三排正中间的王千阳竟然也答对了,此时的他也回过头来看着苏景七,两人轻巧又短暂的一个对视,却包含了许多情愫,有多重多浓,只怕他们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苏景七再往前看了看,金宸远、王白枫与金宇熙也都通过了第二轮。
这比赛,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顾青山命人送上第三杯酒。
苏景七放在鼻尖一闻,果然,完全猜不出来是什么,只是这个味道较之前的两杯更加复杂了些。
反正也猜不出来,只能继续使诈了,于是她再次看向顾青山,等待他的对视。为了赢只能如此了,因为苏景七实在不想和那金宇熙去林子里散步,所以决不能让金宇熙获得优胜。
顾青山的目光再次投向苏景七,他感到奇怪,其他人都是品酒闻味,只有苏景七没事儿便盯着他看。不过顾青山还是礼貌冲苏景七点头微笑,才缓缓挪开眼神。
方才一刻对视,苏景七已然读到顾青山心中所想:“这轮的‘香堇菊花酒’恐怕又会筛选掉大半人。”
这轮竟然是香堇花酒和菊花酒混合在一起的!怪不得苏景七觉得这杯酒的味道如此复杂。
于是苏景七佯装细细品味,而后在纸上写下“香堇”和“菊”。
白遥前来检查,见苏景七写下的答案,她略带讶异地看了看苏景七,轻纱内的樱桃小嘴露出欣赏的笑容。
结果显而易见,苏景七又答对了!
而在场的十二人中只有六人答对了,这第三杯酒将金宸远也难住了,他只能遵守规则,遗憾退场。
“此刻还能在其位的都是品酒高手了。”顾青山不禁称赞,“接下来要上第四杯酒了,诸位请准备好……”
顾青山一个眼神,便有第四杯酒放在场中六人的小桌上。
苏景七根本不用闻就知道她肯定是猜不出来的,于是她便双手扶着脸蛋,望着台上的顾青山的身影,期待与他的下一次对视。
顾青山扫视在场剩余六人之时又看到苏景七痴傻地盯着他看,他目光疑惑起来,不知苏景七究竟为何如此。
不过是这样简单一眼,顾青山的心思已被苏景七读到。
苏景七灿烂一笑,而后低下头去,装模作样地闻了闻那杯酒,而后将被沿放在唇边轻抿一口。而后皱起眉头,假装冥想,再将方才在顾青山那儿读到的答案写下:风信子与郁金香。
第五排只剩下苏景七一个人了,白遥便现在她的身边低头看着苏景七写下答案——一字不差!白遥惊讶,这个小姑娘竟然能品出这样复杂的酒来?
比赛进程不断推进,苏景七便每轮都用读心之法将正确答案写下。场上之人越来越少,在第六轮时王白枫出局,到第八轮时场上只剩下金宇熙、王千阳与苏景七三人了。
在旁观战之人也是热血沸腾,交头接耳讨论着当前赛况,对他们三人的表现赞不绝口。
顾青山也不住地点头,说:“三位青年才俊对酒如此有研究,顾某人很是高兴。”
在一旁兴致盎然的金宸远对他身边的王白枫:“我一直以为只有熙儿对酒有研究,没想到千阳也是如此。”
“千阳……他对花比较熟悉。”王白枫搪塞过去。
王千阳答题至此,王白枫并未感到骄傲,因为他知道王千阳从没有研究过酒,即便真是略微懂花也不足以能够猜出那么复杂的花酒——想来定是有高人相助。
王白枫了解自己的儿子,向来不喜争斗的王千阳,此番眼神却如此坚定,似乎极想取得这个花酒大赛的优胜!
可是倘若王千阳真的胜了金宇熙,岂不是暴露了他对苏景七的心思了吗?那么他往后还如何面对金门之人?王门又如何能在朝中生存下去?这些道理,其实王千阳都明白。
可是,王千阳如何能坦然将苏景七拱手相让?虽说如今已到了这一步,但倘若真的要放弃,其实还来得及……
王千阳心中纠结万分,他先是看到王白枫担忧的眼神与几乎不见弧度的摇头。
而后王千阳又微微转过头望着那个潇洒男装的苏景七,只见她笑脸盈盈,那笃定的眼神仿佛洞悉了王千阳的心思。
苏景七朱唇轻启,不动声而告知,那唇语对王千阳吐露出三个字——你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