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儿领着十二名丫鬟从厨房内走出来,她们个头都一般高,模样也都十分俊俏,手端方盘,上置菜肴,昂首挺胸,缓迈金莲,稳步向前。
见丫鬟们将菜肴一一放下,柳如烟含笑,说道:“这些都是月伶楼最有名的小菜,诸位请尝尝看。”
十二名丫鬟分别站在在座十一位的身后侧,负责夹菜,另外一名则负责解说各道菜肴,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金宸远准备动筷,他身边的王白枫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一句:“当家的,等等……”说完先将盘子中各道菜都吃了一口,确认没有问题,才向金宸远点头示意。
虽说王白枫声音很小,也尽量不将行为展现得太过明显,可终究还是被柳如烟看出了端倪——在众人当中,金宸远身份绝非寻常。
月伶楼的饭菜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所以佳肴都十分鲜嫩,今日的菜品多是锦城的特色,即是每道菜中会另外加一些花瓣花粉之类的,倒很是新奇。
一向吃东西狼吞虎咽的苏景七今日尤为注意细嚼慢咽,毕竟此刻她正坐在柳如烟旁边,这个对她充满敌意的人,也令苏景七不知觉将她当成了各方面的对手。
柳如烟仪态端庄地吃着,樱桃小口微张,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饭菜,嚼动时双唇紧闭,咽下一口菜肴后,将筷子轻轻放下,微笑问道:“不知饭菜可还合诸位的口味?”
金宸远说:“柳老板有心了,饭菜很好。”
众人纷纷点头。
“昨日如烟便问了大少爷诸位适应何种口味,如今你们满意,如烟便放心了。”柳如烟说。
苏景七含沙射影地问道:“所以你们聊口味聊了一整夜吗?”
柳如烟暗暗笑了,一心认为作为与金宸远有了婚约的苏景七这么问应是起了嫉妒之心了吧?于是柳如烟说道:“二小姐这话似乎别有用意……”
“柳老板好生心急啊!”苏景七立即打断柳如烟的话,“我这话是问熙哥哥的,柳老板为何要抢着回答?这话是否别有用意都与柳老板无关。”
柳如烟保持僵硬的笑容,没有一丝放松的感觉——看来苏景七并不好对付,话里句句带刺,并且丝毫不给柳如烟留面子,此刻的柳如烟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可坐在柳如烟另一边的金宇熙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众人都扭头去看向此时的金宇熙,只见他毫不避讳地盯着柳如烟的脸出神地看着,像是灵魂出窍一般,痴迷得很。
金霏霏生气一跺脚:“熙哥哥!”
金宇熙一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饭桌上众人都正盯着自己疑惑地看。
金宸远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熙儿,休要这样无礼!人家柳老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
金宇熙听话地挪开了眼神,也眉头仍旧紧锁,他疑惑地说:“为何我觉得柳老板与七七相貌上略有几分相似啊?”
这并非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之前王千阳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难不成真的长得很像?
在座之人纷纷看向她们俩,仔细地看了看,而后点点头。
“别说,你们还真的挺像的……”金霏霏也首肯了金宇熙的说法。
只有知道柳如烟与苏景七的娘亲谢渺渺有着一模一样相貌的金宸远和王白枫没有惊讶。
王白枫问道:“不知柳老板可有姐妹吗?”
“这个如烟倒是不太清楚……”柳如烟嘴角一个淡漠地笑意,“如烟是在尼姑庵中长大的,庵中的老尼说如烟还在襁褓中时便被丢弃在尼姑庵门口了,是老尼把我养大的,如烟的名字也是她起的,她死后如烟便下了山。”
无父无母的弃婴,这个身份倒是挺令人心疼的。
王白枫眼神微微一斜,往他不远处的王千阳方向看了看,轻蹙眉头。
只见王千阳面无表情,用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韵儿悄悄站在大堂门口处,她右手中攥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球形滚珠,左手则牵着一个摸约五岁的稚童的小手。
韵儿蹲下身子,将滚珠用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抓住展示给稚童看,并在稚童耳边再次交代道:“就是这个,一会儿要快快将它捡起来。”
稚童用劲儿点了点头,肥嘟嘟、红扑扑的脸庞上的肉肉抖了两下。
韵儿摸了摸稚童的头,将滚珠从手中放开,并轻轻往前一送,滚珠便像视死如归的将士一般飞快向前,往座位背对着门口的苏景七的座位底下而去。
稚童的眼神没有离开过那颗滚珠,并快速跟随它跑去,可一个稚童如何能追的上光滑的滚珠在地上的快速滚动。
可那稚童满脑子记着的都是韵儿多次嘱咐的要追上这颗滚珠——于是那稚童埋头飞奔冲向苏景七那个方向,他的脑袋对着的方向正是苏景七的背脊……
“啊!”苏景七闷声叫喊一句。她的腰际被莫名重物撞到,冲劲使得她的胸口被推至桌边,磕得生疼。她顺势伸出手护住她被撞了的腰部,却不想她曲起的手肘竟又碰到了什么东西。
“哇啊……”
随着一声啼哭响起,苏景七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五岁的稚童捂着脑袋跌倒在地上,嚎啕不止。
苏景七揉着自己的背脊,想着应是方才那稚童的脑袋撞到她的背脊,才令稚童摔倒在地的。
“哎呀!我的小金童啊!”柳如烟大惊失色,立即起身过去扶起稚童,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稚童的鼻涕眼泪一起流,正好擦在柳如烟胸前的衣裳上。
在座之人纷纷围过来。
韵儿火急火燎地从门外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柳如烟跟前,害怕极了,说道:“主人恕罪!”
“你到底在做什么?”柳如烟一边抱着稚童,一边呵斥韵儿,“小金童若是受了伤,你担当得起吗?”
“小金童寻他的滚珠便冲撞过来了……”韵儿怯怯说,“方才似乎是这位二小姐的手肘打到了小金童的头……”
苏景七一听,韵儿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怪苏景七惹哭了那小金童吗?拜托!她只是好好地坐着啊,谁知道哪儿来的这个飞来横祸啊?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大夫来啊!”柳如烟神色仓皇,紧张兮兮地从韵儿说。
“让我看看!”太医司徒决走过来,蹲下身子,轻轻护住小金童的脑袋,细细端详他的被撞到的左边脑袋。
苏景七轻揉背脊,慢慢不疼了些,一脸淡然地盯着那泪目婆娑的小金童。她自问方才虽是撞到了小金童的脑袋,但用力多少她心中自然是有数的,轻轻一磕碰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与那小金童头顶撞击苏景七背脊比起来,轻得太多了。
但是这个小金童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柳如烟会如此紧张他?
司徒决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了几下小金童的被撞之处,而后对满脸担忧的柳如烟说:“柳老板放心,小金童没有大碍,孩子嘛,磕磕碰碰很正常,不用太过担心。”
在司徒决的安抚下,小金童果然慢慢止住了哭泣。
柳如烟见状,便将那搭在小金童背后的手稍稍移到小金童的屁股上,暗暗用食指与大拇指捏住他细嫩的肉,狠狠掐了一把。
“哇啊!啊!”小金童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更加巨大,震耳欲聋。
柳如烟忧心忡忡,对司徒决说:“先生再看看,小金童哭得这么历害,当真没事儿吗?”
司徒决皱眉,不知为何这小金童又哭了起来。
一直跪着的韵儿呢喃说道:“一定是因为方才那一下,打得小金童脑子疼啊……”
“休得胡言!”柳如烟再次呵斥韵儿,“不许如此无礼,二小姐定不是有意的!”
韵儿抬起头来,不服道:“可是主人,难道你忘了吗?算命先生可是说过,这小金童是我们月伶楼的吉祥稚童,倘若他受伤了不仅会影响我们月伶楼的生意,还有可能会令月伶楼中人遭遇危险啊!”
这是什么鬼理论?苏景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主仆俩一唱一和的摆明了就是要将那所谓小金童受伤之事怪罪给苏景七啊!而且又是用屡试不爽的伪风水学说,可偏偏金宸远又很吃这套。
同样识破柳如烟目的的王千阳问道:“还请司徒先生再给这位小金童看看吧。”
“好。”司徒决答应下来,又再看了小金童的脑袋,他皱着眉头,“确实是无大碍的。”
可小金童仍旧哭声不止,一点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有愈加增势之意。
“让我看看吧。”苏景七从凳子上挪开,蹲在地上,向小金童展开双手,“来吧,小金童。”
柳如烟一把抱紧小金童,警惕地看着苏景七,用极不信任的口气说:“二小姐还未出阁,不懂如何照顾孩子,还是不要了。”
“柳老板不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吗?柳老板能照顾得好,我也可以。”苏景七应答后,便直接向小金童伸出手,拉住了他的小嫩手,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小金童也很是顺从,他一边哭一边往苏景七跟前走去。
“小金童乖乖,方才是姐姐不好。”苏景七耐着性子,轻捂小金童的脑袋。
柳如烟慌张地再次扶住小金童的背后,关切说:“小金童乖,这个姐姐不是故意的。”说着,柳如烟又稍稍地掐了小金童的屁股一下。
原本渐渐平稳了情绪的小金童又再次“哇哇哇……”地哭起来。
苏景七心生疑虑,为何小金童的哭声总是没完没了,而且会突然变强?看来当中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