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其他人也都回来了,他们都没有再找到与自己灯草同闪同灭的有缘人。
在听说出巡队伍中有两对有缘人之后,大家都深感新奇,两对灯草一致地闪烁,就像孪生的一般。
金宸远与王白枫的兄弟情历经二十五年,他们一起吃苦受累,也一起欢声笑语,各自见证了对方成家、生子,只是想想都很令人羡慕。
而王千阳与安佑歌这一对兄弟新鲜出炉,毫无感情基础,只是在外人看来似乎关系还不错,然而事实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众人围在一起谈笑之时,苏景七身后传来肖朵不耐烦地催赶声:“卢昊!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在凉亭外围站着的几个人都被吸引了目光——除了苏景七,还有王千阳与安佑歌。
只见卢昊面无表情,一路跟随肖朵,一前一后,就连迈出的脚都是同一只。
“景七姐姐……”肖朵撒着娇往苏景七这边跑来,又躲在了苏景七的身后。
苏景七抿着嘴笑了,见那温文尔雅却有些死皮赖脸的卢昊也跟过来,说道:“卢昊,你这样总是跟着长公主,会让人误会你的心思的。”
卢昊一本正经,问道:“会误会什么?”
苏景七轻轻拉住肖朵的小嫩手,而后耐心地对卢昊说:“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你们年纪还小,但长公主到底是个姑娘,你这样总是跟着她,让人看到了总归会让人多想,万一误会你与长公主是一对儿该怎么办?”
苏景七细细地与卢昊讲道理,相信这个聪明的孩子能够听懂。
肖朵抱着苏景七的腿,用力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苏景七的说法。
“这样啊……”卢昊想了想,而后郑重其事地向肖朵作揖,“还请长公主恕罪,对长公主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
苏景七欣慰地点点头。
还没沾沾自喜一会儿,卢昊又开了口:“我可以不再跟着公主,可是……这只是因为我不想为长公主带去烦扰,至于方才景七姐姐所提出的跟着长公主便会让人误会我倾心长公主,我想说,这并不是误会。”
卢昊年纪小小,却十分有条理地表达了他想说的——他的确是钟情于肖朵!
“什么?”肖朵排斥地说,“我才不要你的钟情呢!”
“长公主要不要是长公主的事。”卢昊保持依旧的知书达礼,“而有没有倾心于长公主,便是我的事了。”
“别说了!”肖朵呵斥着制止了,“我不想听!”
说完,肖朵便将所有人都抛下,往凉亭内走去肖延之的方向走去。
肖朵直接转身离开,一点没有给卢昊留面子事,但他不在意,依旧恭敬作揖,即便对着的已经是肖朵离去的背影了,说道:“长公主慢走。”
卢昊的口气没有多大的起伏,便是轻巧的表达,却将很多大人都不敢说的话说出了口。
苏景七不禁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感慨。她俯下身子,对卢昊说:“你还真是人小鬼大,这都敢直言不讳?”
卢昊坚定地笑了笑,说:“敢说,是因为真的喜欢,倘若有一丝犹豫,感情都是不够纯碎的。”
七岁的卢昊这一句话,令他身边的三个大人都沉默了——苏景七、王千阳与安佑歌,他们又何尝不是犹豫不决,止步不前呢?
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苏景七一抹释然的微笑爬上脸颊,她摸了摸卢昊的小脑袋,说:“你的这般勇气,恐怕许多大人都比不过呢……”
随着夜愈加深了,那被灯草点燃的夏夜也在人群渐渐散去之后安然入睡了,此时只有高高的星空还不知疲惫地一闪一闪,一切都那么宁静,静得像催眠曲。
而这个夜里,谁还不睡?谁还在醒着?并不能通过房间内灯火的明灭来判断,总有些熄了灯,仍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人。
王门两兄弟便是这其中之人,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心事,久久难以入睡,最后两人商量着踱步往荣成河边去散散步。
夜微凉,两个男子却穿着单薄的衣裳出门了,到了河边,风更是肆无忌惮,不过好在两人皆是习武之人,倒不惧这点寒意。
为兄的王千阳先问道:“你为何睡不着?”
王千星愁容满面,说:“待我们从荣成国离开之后便要去济源国了,我今日听到当家的说,过几日便要当面与济源皇谈论两国联姻之事了……”
“这件事……”王千阳也毫无头绪,“还真是麻烦啊……”
“我也很是苦恼。”王千星说,“我还未将此事告诉霏霏,怕惹得她接下去一路都不开心……”
王千阳想了想,说:“安佑歌其实也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倘若与他聊一聊,说不定有办法!”
“我昨日与他谈了。”王千星说,“他的意思很明确,两国联姻一定需要存在,他要么娶霏霏,要么……娶七七……”
“这个安佑歌!”王千阳咬牙切齿。
安佑歌这招真是足够阴险,王门两兄弟只能成全一人,摆明了是挑拨离间啊!
“哥,那你又是为何睡不着?”王千星问。
王千阳的情绪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将头靠近王千阳,低声与他呢喃着什么。
浓浓的夜色中,王千星紧皱的眉头霎时松开,面露微笑。
原以为他们俩的对话会成为兄弟两人之间的秘密,可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荣成河的一棵大树的阴影下,正站着一个人——安佑歌
今夜,安佑歌也忽被烦心之事困扰,无法入睡,便到荣成河边来吹吹风,没想到却遇到王门兄弟二人来此。
若是君子之为,安佑歌应该早早现身,或是悄然离去,可来人是王门兄弟啊!他又怎么会不想听听他们的对话呢?
好奇心作祟,安佑歌当了一次小人,他不动声色地靠在树下,将王门兄弟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对安佑歌来说,这个本来就无法入睡的夜,在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更是无法平静心情。
看来,王门两兄弟要有大动作了,那么他又如何能够坐以待毙?安佑歌瞄了一眼此刻河边不知黄雀在后的王门兄弟,深邃地笑了。
一夜过去,失眠之人仍旧失眠,安睡之人持续安睡。
荣成国清晨的晴朗,使得苏景七一扫浑身懒意,早早便起床了。
她打开窗子,让窗外清奇的空气进入房间,淡淡花香扑面,苏景七深深吸了一口气——美好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苏景七洗漱完毕之后便照例做起了瑜伽,站在房间地上左边一些,双脚合十,山式站立,收腹、收臀,脊柱向上伸展……
正神清气爽之时,苏景七忽然瞄到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满脸疑惑盯着房间内的苏景七,笑容隐隐出现在他的嘴角。
突然出现的一个人,苏景七走了神,便一个不稳,踉跄着差点摔倒。
在古代人看来,苏景七方才的瑜伽动作一定是很可笑的,加上窗外那人的表情确实是讶异并带着笑意的,苏景七顿感尴尬回身。
莫名地,她自己也被逗笑了,她双手叉腰,笑嗔窗外那人:“安佑歌!你干嘛突然出现?”
本就觉得苏景七在房内做怪模怪样动作的样子很可爱,现在又被苏景七噘着嘴的模样萌一脸,安佑歌实在是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苏景七不好意思起来,明明就是安佑歌没礼貌地在窗外瞎偷看,怎么结果成了苏景七被嘲笑呢?
“没什么,没什么……”安佑歌连连摆手,强迫自己止住笑。
苏景七没好气地问道:“一大早的,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啊!”安佑歌笑意浓浓,“讨债来的!”
“讨债?”苏景七不解,她什么时候欠安佑歌债了?
“是啊!”安佑歌说,“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初在驿站之时,我们有过一个赌约,打赌天气是晴朗还是下雨,赌注是输的人要给赢的人当一天的下人。”
这么一说,苏景七想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那时苏景七猜会下雨,可阴了一整日的天,乌泱泱的天色,愣是一滴雨也没下,所以苏景七输了,按照赌约要给安佑歌当一天的丫鬟——此事过去这么久安佑歌都没提,还以为是他忘记了,怎么今天会突然提起?
“所以……安公子的意思是?”苏景七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今天吧!”安佑歌显然是已经打算好了,“今天还请七公主给我当一日丫鬟。”
苏景七无奈,愿赌就要服输。
安佑歌又说:“不过,你毕竟是公主,当我一日丫鬟之事就不要告诉别人了,一来你不会失了身份,二来以免你们当家的心疼,会说我欺负你。”
这样听起来安佑歌还真是贴心呢!而且想得这样周全,一看就是早早打算好了的。
虽不知安佑歌心里到底有什么小九九,但就凭这段时间来的相处,安佑歌对苏景七应是没有坏心的。
于是苏景七点头答应。
安佑歌咧开嘴开心地笑了,纯真的模样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七七!”忽然,金霏霏从院子外火急火燎地跑来,蹦蹦跳跳,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之事。
可金霏霏看到安佑歌正与苏景七在一块儿时,便哑然止住了准备脱口而出的话。
“怎么啦?”苏景七出了房门,将金霏霏拉进房内。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人找苏景七?
金霏霏有意避开安佑歌,故意将苏景七拉到一边,问道:“安佑歌来做什么的?”
“额……”苏景七依照约定隐瞒了那个小秘密,“随便聊聊天的。”
“哦……”金霏霏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点点头。而后她神秘地对苏景七说,“七七啊,今晚戌时三刻,我们在昨夜采灯草之处相见,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