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宸远虽招呼大家开始动筷,可终究众人都心情沉重没有行动,包括金宸远自己也没有动弹。
看这情景,肖朵若是不出现,他们应该就不会开始动筷了。
苏景七细细地观察着众人的微表情,若有所思。
“朵儿,你可以出去了。”苏景七低声说道,“记住,一定要让背面之人都回过头来。”
“嗯,我知道。”肖朵点了点头。
说完,肖朵便领着一个宫女从侧帘离开,为了不引起殿内众人的怀疑,肖朵选择先从侧门出去,再从正门进入大殿。
“各位贵客久等了!”肖朵大大方方地阔步而进,虽说只是六岁的孩子,但气场上不输任何一个人。
众人都对肖朵行注目礼。
宫女抬上一个高凳脚的专属座位给肖朵,因为她这样的个头,没有高一些的凳子其实是很难够到桌面的。
而那高凳纯金打造,几近奢华,就连臀下的坐垫与背后的靠背都是蚕丝而制,光滑缎面,似乎有水滴上去也会轻巧滑落。这样的高凳子倒是与这懿如殿很是相配,宛若浑然天成。
肖朵坐上那高凳子,才与在场几人同等高度,她抱歉地说:“各位贵客怎么都没动筷子?是菜肴不合胃口吗?”
“自然不是。”金宸远解释道,“只是长公主没到,我们便等等。”
说完,金宸远拿起了筷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场众人便都也拿起筷子了。
可很明显地看出来,王白枫与王千星一点想吃饭的心思都没有,而且脸色都很难看。
“不知长公主,今日为何忽然邀约用膳?”金宇熙问道。
肖朵打从心眼里不喜欢金宇熙这个人,故而回答他的话,肖朵都不远正眼瞧他。于是肖朵一边盯着桌上的菜肴用眼神让宫女替她夹菜,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金宇熙:“为了我父皇。”
“是荣成皇有什么话让长公主转达吗?”王千星焦急相问。
这是真的着急,看王千星额头上冒出的汗便知道了,这个弟弟的确很为王千阳身陷囹圄担忧。
肖朵微笑,说:“我知道诸位都在今日求见过父皇,可父皇今日不见客,让诸位吃了闭门羹,我谨代表父皇在这里与诸位解释一下,荣成国的确发生了一件非常大的事才使得父皇如此,希望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哦……”王千星失望不已。
肖朵的话不仅没有关于王千阳的消息,还将灵雎之事用“一件非常大的事”来形容,令担心王千阳之人的心又悬到了高空。八壹中文網
“长公主。”金宸远说,“我们罗定国的这个世子啊,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还请长公主替千阳向荣成皇好好解释解释。”
肖朵说:“罗定皇别担心,虽说已经问过山附近村民那夜都无人山上,但我父皇仍然在细细调查此事,因为我们荣成国的山头很多,故而每日都会有巡山员在山脚下巡视,究竟那天有没有人上过山、有几个人上过山,相信一定会有巡山员看到的。”
听到这话,圆桌边上众人的表情便开始有些异样了,或对视或沉思。
“所以诸位都请放心。”肖朵继续说,“究竟凶手是谁,不久后就会知晓。”
王千星显然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开心地抿嘴笑了。
而除了王千星,其他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得太过明显。
看来,肖朵的这些话要么是大锤,让人心头大石被击碎;要么是加码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而这些话,都是苏景七提前教肖朵说的,什么巡山人啊,真相大白啊,其实都是虚构的,为的只是看看在座众人的微表情而已,作为一个心理学高材生,这本就是她的家常便饭。因为她此时的猜测就是真正玷污灵雎同时杀害了李恩之人就在罗定国这些人当中,每个人都值得怀疑!
大殿内众人在肖朵的招呼下开始吃饭,可究竟是心花怒放还是食之无味,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侧帘内,与苏景七和安佑歌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陌生男子,他正襟危坐于一张靠背椅上,手脚都没有被绑着,但嘴里却塞了一块厚布,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诶,你干嘛这样对刘公子?”苏景七拍了安佑歌一下,责备道。
“不是我,是他自己要塞着嘴的。”安佑歌一脸无辜,“他说从没进过宫,若不塞着嘴,怕会惊讶地叫出声来。”
这个理由莫名有些好笑,苏景七看了看那个紧张兮兮的刘公子,她抿嘴笑着,没再说话。
这也难怪,对于那些没有进过皇城的百姓来说,第一次进宫便于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到处觉得新奇,皇宫又比大观园多了些庄严和肃穆,毕竟皇宫里的主子们只要一句话就会让一个人掉脑袋,故而这个刘公子如此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安佑歌轻手轻脚地走到刘公子身边,用气声问道:“刘公子,你调整好状态了吗?”
刘公子瞳孔放大,额头霎时又冒出几颗豆大的汗,从脖间突出的几条粗经脉看得出他全身紧绷,这个刘公子经过许久的心理斗争,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那你过来吧。”安佑歌步伐轻松,走向侧帘边上。
“啪!”一声巨响不合时宜的传来。
苏景七和安佑歌猛地回过头,只见那刘公子把凳子绊倒了,好在他嘴里塞了厚布才不至于喊出声,可从他如雨的大汗和紧闭的双目看出来,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大殿内众人都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侧帘忽然发出怪异声响,怎能不让人感到奇怪?
这时,侧帘被掀开,走出一个小太监,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额头,道:“都怪方才奴才将凳子踢倒了,惊吓了公主,还请公主责罚。”
肖朵鼓了鼓腮帮子,说:“没事,下回小心点就好。”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小太监又磕了几下头,才起身快步离开。
大殿内又恢复了平静,众人还是静静地吃着饭。
侧帘内,安佑歌捂着脑袋,尽力对那个惊魂未定的刘公子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他看向刘公子,低声呵斥:“你是不是傻!搞那么大动静你想掉脑袋吗?”
刘公子的脸已经吓得煞白,他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
“行啦!”苏景七安排了小太监出去顶罪之后回过头来,“安佑歌,你别吓坏刘公子了!”
这个刘公子已经这么害怕了,再经安佑歌那“掉脑袋”的言论吓唬一下,尿裤子都说不定呢!不过这个刘公子还真是胆小,险些坏事了。
可是没办法,此事成败就靠这个刘公子了。
没错,这个刘公子就是昨夜指引安佑歌去城西寻找苏景七的其中一人,他昨天曾言之凿凿说在城西见过苏景七,最后被安佑歌逮住再三威逼才说了实话——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安佑歌不能找到苏景七——这一定与灵雎之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今日特地请肖朵发动官府之人将这个姓刘的公子找来,就是为了认出那个指使的人!
而根据刘公子对那个指使之人身高的形容,苏景七判断,那个人就在罗定国出巡队伍中。为了不打草惊蛇,才将已经因为不在场证明被排除了的金宸远和王千星也一同邀请来了。
“好好好,刘公子。”安佑歌拍着那刘公子的背,安抚道,“是我不好啊,方才请你进宫的时候不该用麻袋套你的头,吓到你了是吧?是我不好,我不好。”
安佑歌认错的模样尤其好笑,只是他越安抚越认错,那刘公子越紧张。
“好啊你!安佑歌!”苏景七快步上前,努力压低声音,伸手推了安佑歌一把,“我让你好好请刘公子进来,你干嘛用麻袋套人家的头?”
再看那刘公子,他的心慌意乱已经达到一个难以形容的程度了,在这样下去只怕要坏事啊!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苏景七将刘公子拉到另一张凳子边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坐下。
刘公子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苏景七摆布,他的汗已经将他的衣裳完全浸湿了。
苏景七声音温柔,缓缓说道:“刘公子,请你根据我说的做,现在你闭上眼睛,两只手攥紧,手臂也要用力,再用力……接着,转换为全身用力,绷紧每个部位,包括你的头皮,坚持住……”
刘公子就跟着苏景七的话认真地做着,一点都不敢怠慢。
一会儿后,苏景七接着说:“此刻,你感到疲惫了吗?若你感到累了,便放松肌肉,舒展四肢,什么都不要做,让自己休息一下……”
跟着苏景七说的,刘公子渐渐放松下来,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被释放了,慢慢睁开眼,此刻他仿佛感到超然。
作为心理医生,这是她的专业课,让病人放松是她几乎每天都要做的事。她用的方法便是通过肌肉从放松到紧张再到放松的心理暗示方法,反馈放松信号到大脑,然后大脑控制的紧张情绪也能得到缓解。
高科技产物的现代医学在古代人身上一样适用,刘公子显然放松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儿,苏景七问道:“刘公子,你什么时候可以帮我们认人了?”
那刘公子深呼吸了一会儿,微笑道:“现在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