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景七哀怨地喊了自己一声“相公”,王千阳尽量憋着不笑出声来。
在苏景七的“搀扶”下,王千阳“蹒跚”地往回春堂走去。
“景七,你就那么想嫁给我啊?”王千阳低声在苏景七耳边说道。
“才没有!”苏景七用手肘捅了王千阳的肚子一下,“这不是要配合着混进去吗?”
王千阳得意地笑了笑,好在白布捂着口鼻,情绪才不至于表现得太明显,他说:“你让我抱着你,你是故意想占我便宜吗?”
“是你占我的大便宜了吧?”苏景七再次用手肘在王千阳的肚子上顶了两下。
哎呀,王千阳的肚子还挺硬,这触感像是有腹肌啊!
“你摸我!”王千阳感觉到苏景七的手肘始终蹭着自己的肚子,更加得意了。
“没!没有……”苏景七连忙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为了掩饰尴尬转移话题,“能不能认真点?我们是来办大事的!你还想不想调查?”
“好,那我现在进入状态,好好演个病人……”说着,王千阳坏笑地将身体重量更多地压在苏景七身上,让她真正地开始扶着自己。
“诶……你自己也用点力啊,也别全压我身上……”苏景七这小身板,扛起王千阳这高个子,一瘸一拐走进了回春堂。
回春堂内到处都是病人,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了,不绝于耳的哀鸣声,可见百姓们深受瘟疫的迫害。
药柜前方,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背对众人,手脚麻利地取药配药,并对身边的几个看起来像是医徒的帮手指点一二,言语之间听得出是很耐心的。
这个应该就是古昇了吧?
“古大夫!请你救救我的相公吧!”苏景七高呼一声,撕心裂肺。
王千阳微微闭着双眼,佯装四肢无力但还有些意识的模样。
“又有病人来了吗?”古昇转过头来。
只见那古昇银丝白发,一尘不染,长须同银,直至胸口,眉眼慈祥,皱纹刻庞。看得出古昇气色不好,像是很劳累了。
“古大夫,快救救我相公吧!”苏景七当着古昇的面把王千阳的口鼻上的白布拉下来,“我相公快不行了!”
古昇定睛一看,见王千阳的嘴唇颜色惨白,别说是血色了,简直比脸还白了。
“这么严重了……”古昇作为名医,见了那么多的瘟疫病人,从未见过这么苍白的唇色。
古昇走出药柜试图近距离看看。
这怎么行?若古昇走近了,王千阳装病的事一下便被看出来了!
苏景七见状,立即对轻声对王千阳说:“昏倒。”
王千阳立即给出反应,快速倒了地。
“哎呀相公啊!你这是怎么了!”苏景七立即跪在地上。
古昇急燎地快步上前,冲开人群,想给王千阳瞧病。
趁古昇还没走近,苏景七立即从袖子里抽出青黛当初留给她的一组银针。
根据青黛说的,苏景七快速抽出一根银针,稳稳扎在王千阳左鼻翼附近的四白穴,接着再抽出一根银针刺于左边眉毛处的攒竹穴……
苏景七手法娴熟,别说是在场其他人,就连佯装昏倒的王千阳也很是惊讶。
原本王千阳的鼻子因为这秋风萧瑟还有些不通气,在苏景七这样几针下去,鼻子的竟然通气了!
苏景七还在戏里,轻抚王千阳的脸庞,问道:“相公,好些了吗?”
说着,苏景七的手指在王千阳后颈处轻轻一按,示意他可以醒来了。
于是王千阳缓缓地睁开眼。
“太好了!相公你没事了!”苏景七麻利地将王千阳鼻子上的几根银针拔下来,好好地放进银针布中。
“姑娘懂医术?”古昇在一旁看到苏景七的手法。
“略懂皮毛,我相公患有鼻腔不通之症,平时都是我为相公施针的。”苏景七一边说,一边难掩失落之情,“可遇上瘟疫这种疑难之症,我便没有了办法,所以才特来求古大夫赐药的。”
古昇点了点头,他是相信苏景七话的,因为方才苏景七的施针就能够看出来是在治疗鼻腔不通之症的。
“你说说你相公瘟疫的表现症状吧!”既然苏景七会医术,那么古昇也就用不着特地为王千阳瞧病了,因为古昇自己也因为连日来的劳累而有些晕头转向的。
苏景七早就打听到此次瘟疫的症状了,于是她细数起来,对古昇说:“我相公的症状就是浑身发热、上吐下泻、腹痛不止、脸色苍白,已经两日了,吃治风寒之药不仅毫无起色,反而更加严重了。”
古昇点点头,说:“的确是瘟疫的症状。”
看来,古昇相信了。
这时苏景七低下头,与怀中的王千阳一对视,嘚瑟地冲他耸了耸眉毛。
“过来几个人!”古昇扭头冲身后的几个医徒说,“将这个公子扶到后院厢房内去照料。”
“是,师父。”上来三个年轻的医徒,他们手把手将王千阳往后院扶去。
终于是达到目的了,王千阳总算是顺理成章混进回春堂的后院了。
苏景七正想也跟进去,却被古昇拦住了,他说:“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哎呀,苏景七应该说自己怎么称呼呢?她还真没想过要怎么回答……不过根据古代女主嫁人后便会冠其夫君姓氏,苏景七倒也没有想太久,便说道:“王苏氏。”
说出“王苏氏”的那一刹那,苏景七自己的小脸一红,不自觉地害羞起来。
古昇未觉异样,点点头。
“古大夫,我想进去陪着我的相公。”苏景七当然也要想办法混进去了,毕竟她与王千阳是要一起行动的。
“这个恐怕不行。”古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因为我们回春堂的厢房已经满满得都是人了,而且都是染了严重瘟疫的病人,王苏氏实在是不便进去。”
“可是我的相公在里面……”苏景七还是不想放弃,便露出恳求的目光,试图说服古昇。
结果可想而知,古昇很坚持地摇了摇头,苏景七仍然被拒绝了。
“好吧……”苏景七也只能同意了。
虽然苏景七也很想进去,但是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坚持了,否则目的便会显得很可疑。
反正现在王千阳已经顺利进去了,苏景七只能先离开,再慢慢想办法。
正准备走出回春堂,却又被古昇叫住了,他说:“王苏氏,既然你会医术,不如在此处帮帮忙可好?你也可方便第一时间了解到你相公的情况。”
“帮忙……”苏景七立即懵了。
虽说苏景七方才有帮王千阳施针,但是那都是青黛之前教过她,并且她练习过非常多次的啊……
这冷不丁要她在回春堂里帮忙,只怕会穿帮的。
“我们确实是太缺人手了。”古昇说,“你看这里,这么多的病人,我们根本忙不过来。”
“那我帮忙取药吧!”苏景七主动给自己安排了位置,其他不会,取药还是可以的,认字就好。
“那我在此谢过王苏氏了。”古昇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个礼。
于是,苏景七就这么加入了给病人取药的行列中来,其实就是根据古昇开出的药方来取药。
一把年纪的古昇,忙里忙外,看完一个病人又一个病人,对待每个病人都很耐心,也没有对瘟疫病人避之不及的做法,每个病人他都亲自细致地看,望闻问切。
看他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方才魏勋说的“怒气冲冲把人赶出去”的模样。
苏景七一边对着药单子取药,看古昇开出的药方每个都有略微的区别,即便是对待瘟疫病人,他也每个都认真地看诊开药,生怕给病人下药太重,这便是医者的责任。
这样的“医者仁心”,为什么面对官员生病便不看诊呢?官员与百姓一样,都是平等的人啊!而且这个古昇自己以前也是官!却对官员有出奇的厌恶?
见古昇正在一边给病人看病,众医徒取药都很认真,一句话都不说,看得出来古昇管教很严。
忙碌一会儿,苏景七的腰都酸了,这面药柜墙,实在是太多种类的药了,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景七偷瞄一眼古昇,他还是一如既往认真地给病人瞧病。
趁古昇不注意,苏景七开起小差,压低了声音,偷偷对身边的一个小医徒,说:“古大夫真是个好大夫啊,都这么累了,还坚持给百姓看病……”
那医徒是个才十三岁的小男孩,他稚气的脸上都是对古昇的尊敬,他点了点头,轻声地说:“是啊,师父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大夫。”
既然聊到这里了,苏景七自然就要把话题往重点上靠拢。于是她谨慎地说道:“好在我家相公不是为官之人,否则还无法进到这回春堂内呢……”
“嘘!”小医徒煞有介事地说,“在回春堂内,‘官’这个字,都不要提。”
“哦……”苏景七小心翼翼地点点头,顺势问道,“可是这是为什么啊?”
小医徒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因为啊,师父以前……”
“砰!”
一声巨响传来,止住了小医徒要说下去的话。
在取药的医徒们与苏景七听闻声音就是从背后传来,脊梁骨便一阵寒意。
“砰!砰!”古昇抓着桌面上的一个大算盘,在桌子上重击着,表示他的愤怒。
古昇怒气冲冲,呵道:“刚刚是谁在说话!”
小医徒深知自己闯祸了,便颤抖着双手,一个回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师父息怒!师父息怒!”
古昇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冷冽的眼神已将医者原本该有的稳重与仁慈掩盖了,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医徒,呵道:“你好大的胆子!是忘了我回春堂的规矩了吗?”
“徒儿不敢忘!”小医徒战战兢兢。
“那你说说回春堂的规矩是什么?”古昇咆哮。
小医徒咽了咽口水,说:“提到‘官’字,逐出师门,此生不得踏进回春堂……”
苏景七大惊,不过是提到一个“官”字,有这么严重吗?